沒有人再敢反駁。
他們看著陳山的眼神,除了敬畏,又多了一絲無法理解的困惑。
這個年輕人,做事的每一步,都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鬼叔很快就帶回了消息。
港島,有一家聖母教會醫院,以救助窮苦大眾出名,最近正因為藥品短缺而焦頭爛額。
陳山決定親自去一趟。
他沒有帶上凶神惡煞的癲狗,隻帶了沉默如影的鬼叔。
乾淨得有些刺眼的白色牆壁,空氣中彌漫著來蘇水的味道,與九龍城寨的腐朽,仿佛是兩個世界。
一個穿著白大褂,身形高挑的女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她叫蘇晚晴。
頭發利落地盤在腦後,露出一張素淨卻堅毅的臉,那雙眼睛,清澈得像山間的溪水,此刻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警惕與冰冷。
“這裡是醫院,不是菜市場。”
她的聲音,和她的眼神一樣冷。
“我們不和黑社會做交易。”
“你們的東西,太臟。”
鬼叔的臉色微微一沉。
陳山卻毫不在意,他從懷裡取出一瓶盤尼西林,輕輕放在了旁邊的藥櫃上。
“蘇醫生,你誤會了。”
“這不是交易。”
“是救助。”
陳山平靜地看著她。
“我們手上有批藥,按進價的九成給你們。”
“隻有一個條件。”
“必須用在那些付不起醫藥費的窮人身上。”
蘇晚晴愣住了。
她拿起那瓶藥,擰開瓶蓋,湊到鼻尖聞了聞,又仔細看了看成色。
專業的素養,讓她瞬間判斷出,這是真貨,而且是上等貨。
她看向陳山的眼神,從鄙夷,變成了濃重的驚疑與不解。
這個江湖草莽,和她想象中的任何一個黑幫分子,都截然不同。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忍不住問道。
陳山淡淡一笑。
“城寨裡,爛命有很多。”
“爛命,也想活。”
“救彆人,就是救自己。”
在簡短的交涉中,蘇晚晴提到醫院的經費,來自於各界愛國人士的捐贈,要用在最需要幫助的人民身上。
她口中那個不經意間冒出的“解放區”、“同誌”、“人民”等,讓陳山心中微微一動。
交易很快達成。
蘇晚晴看著鬼叔清點出現金,臉上的表情依舊複雜。
陳山帶著鬼叔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站在白色光影裡的女人。
“蘇醫生這樣的理想主義者,是這個混亂時代裡,最寶貴的希望之光。”
“以後若有需要我們這些粗人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蘇晚晴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道清澈的目光裡,瞬間閃過了一絲被人看穿的警覺。
當晚。
和義堂的正廳裡,鬼叔主動找到了獨自坐在燈下的陳山。
“堂主。”
鬼叔的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鄭重。
“福義興的債是解決了。”
“但剩下的貨,放在城寨裡,終究是塊燙手的山芋。”
他頓了頓,那雙渾濁的老眼裡,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通往澳門的水路,我還有條線。”
“那邊,我有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