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著九龍城寨的碼頭上。
空氣裡,海水的鹹腥,柴油的惡臭,還有爛魚的腥氣,混成一股讓人聞之欲嘔的味道。
和義堂控製的這個簡陋碼頭,此刻卻燈火通明。
那光不是為了照明。
是為了吸引飛蛾。
幾艘破舊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漁船,正發出拖拉機般嘶啞的轟鳴,船上的燈泡亮得刺眼,將周圍渾濁的海水照出一片詭異的黃。
陳山就站在碼頭的儘頭,海風吹動他那件洗得發白的舊長衫,獵獵作響。
他身後,是整個和義堂最精銳的兄弟,但他們臉上沒有即將發財的興奮,隻有一種奔赴刑場的決絕。
王虎走到陳山身邊,他已經換上了一身漁民的破爛衣褲,身上還帶著一股鹹魚的臭味。
他的拳頭,在身側攥得死緊,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堂主,真的要這麼乾?”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己都無法控製的顫抖。
“這跟直接把脖子伸到鬼佬的刀下麵,有什麼區彆?”
陳山沒有回頭。
他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黑暗,望向那片被死亡陰影籠罩的,深不見底的海域。
“放心。”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定心丸,砸進了王虎狂跳的心臟裡。
“演戲,就要演全套。”
“你越像假的,他就越信。”
陳山轉過身,拍了拍王虎堅實的肩膀。
“記住,你的任務不是衝過去,是逃回來。”
“要逃得狼狽,逃得丟人,逃得像條喪家之犬。”
王虎看著陳山那雙平靜的眼睛,那裡麵沒有絲毫的恐懼,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淡然。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轉身大步流星地跳上了那艘最破的漁船。
“開船!”
隨著他一聲怒吼,幾艘作為誘餌的漁船,像幾隻撲火的飛蛾,大搖大擺地,朝著斯科特警司布下的天羅地網,一頭撞了過去。
……
海岸警務處總部,指揮室。
這裡的空氣,冰冷而乾燥,與碼頭的濕熱判若兩個世界。
亨利·斯科特警司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手裡端著一杯紅茶,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用一副德國造的軍用望遠鏡,注視著海麵。
雷達屏幕上的幾個綠色光點,正在緩慢而堅定地,進入他劃定的A航道封鎖區。
一個華人下屬快步走來,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Sir,目標出現!”
“和義堂的船,進入了A航道,和線報完全一致!”
斯科特的嘴角,勾起一抹獵人看到獵物踏入陷阱的,優雅而殘忍的弧度。
“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用純正的牛津腔,輕聲自語。
“愚蠢的匪徒,永遠隻會選擇最直接,也最愚蠢的路線。”
他甚至沒有回頭去看那名下屬。
他要的,不是一次簡單的抓捕。
他要的,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一場展示他絕對控製力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