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
陳山的聲音,在呼嘯的風聲中顯得並不響亮,卻清晰地鑽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命令下達的瞬間,碼頭上三艘早已準備就緒的小船,幾乎在同一時間關閉了所有燈火。
船身也都塗著厚厚的深色塗料。
它們像三道融入夜色的鬼影,悄無聲息地,滑入了那條被無數漁民稱為“鬼門關”的死亡水道。
……
與此同時。
距離“鬼門關”十幾海裡外的B航道上,一場大戲正在喧囂上演。
王虎的船隊,與陳山的幽靈艦隊截然相反。
他們燈火通明,引擎開到最大,發出拖拉機般震耳欲聾的轟鳴,像一群喝醉了酒,不知死活的莽漢,大張旗鼓地朝著斯科特布下的封鎖線,一頭撞了過去。
“嘀——嘀——!”
尖銳的警笛聲,幾乎在他們越線的瞬間就撕裂了夜的寧靜。
兩艘“海狐狸”巡邏艇從黑暗中猛地竄出,雪亮的探照燈光柱死死地鎖定了王虎的船。
整個過程甚至談不上攔截,更像是成年人戲耍孩童。
巡邏艇輕鬆地將他們團團圍住。
幾個荷槍實彈的緝私隊員,動作熟練地跳上王虎那艘搖搖晃晃的破船,粗暴地撬開了甲板上的幾個木箱。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鹹魚腥臭味,混合著劣質柴油的味道,瞬間在海風中彌漫開來。
帶隊的英國警官,一個鼻子高挺的金發男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用手帕捂住了口鼻,碧藍色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厭惡與失望。
他看著王虎那張因為緊張而漲紅的臉,就像在看一隻陰溝裡的老鼠。
他甚至懶得多問一句話,隻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是驅趕幾隻討厭的蒼蠅。
“滾!”
王虎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指揮著手下,調轉船頭,狼狽地逃離了那片光亮的水域。
而在更遠處的A航道。
癲狗則上演了另一出戲碼。
他指揮的船隊顯得鬼鬼祟祟,他們關掉了所有燈火,試圖沿著航道最邊緣的陰影,像泥鰍一樣溜過去。
然而,一束探照燈光,還是精準地將他們從黑暗中揪了出來。
“跑!”
癲狗仿佛被嚇破了膽,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
幾艘破船立刻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毫無章法地四散奔逃,在海麵上劃出幾道淩亂的白浪。
緝私隊的快艇在後麵緊追不舍,上演了一出緊張刺激的海上追逐。
癲狗將一個亡命之徒的慌亂與絕望,演繹得淋漓儘致。
一番貓捉老鼠般的折騰,快艇終於將癲狗的船死死地堵在了一個角落。
一個身材魁梧的華人探長,氣勢洶洶地跳上船,他被這群爛仔折騰得火冒三丈,上去一看,又是滿船的鹹魚。
怒火在他胸中燃燒,他一把揪住癲狗那肮臟的衣領。
“跑什麼?!啊?!心裡有鬼啊?!”
癲狗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草熏得焦黃的牙齒,那張凶悍的臉上,此刻卻寫滿了無辜。
“阿Sir,你拿著槍,嗚哇嗚哇地追我,我當然要跑啊。”
他頓了頓,滿不在乎地往海裡啐了一口帶血的濃痰。
“一動不動,是王八。”
華人探長被這一句流氓邏輯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最後隻能狠狠地推開癲狗,看著那幾艘破船搖搖晃晃地消失在夜色裡,氣得對著海麵直跺腳。
……
就在斯科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這兩場由鹹魚主演的拙劣鬨劇牢牢吸引時。
陳山的船隊,已經悄然駛入了“鬼門關”最險惡的中心地帶。
絕對的黑暗籠罩了一切。
這裡聽不到風聲,隻有船體兩側,海水被礁石擠壓後發出的的渦流聲。
老海死死地把著舵,這個在海上漂了一輩子的男人,此刻臉色慘白,嘴唇都在哆嗦。
他額頭上滲出的冷汗,順著滿是皺紋的臉頰滑落,滴在甲板上。
手臂上的青筋,像一條條盤踞的蚯蚓,因為過度用力而暴起。
船身下方,不斷傳來隱藏在水下的礁石,刮擦船底的,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那聲音,像是魔鬼的指甲,在撓著船上每一個人的心臟。
每一次聲響,都讓船上那些精銳的漢子,身體不受控製地狠狠一顫,心也跟著沉到穀底。
在這片足以讓任何人崩潰的死寂與恐懼中,陳山卻異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