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平靜地回答。
“死,也得跑。”
阿七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
“好。”
“金子留下,三天後來取船。”
……
在阿七閉關造船的三天裡,陳山也沒有閒著。
和義堂的金字招牌,第一次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在城寨的底層社會裡亮了出來。
不再是收保護費的惡霸。
而是招工的“大老板”。
鬼叔拿著陳山給的名單,帶著大筆的現金,在碼頭,在魚市場,在那些最混亂、最貧窮的角落裡,招募著一種特殊的人。
“看水族”。
那些在碼頭扛活的苦力,那些終日在海上漂泊的漁民,甚至那些無所事事,整天蹲在街角看熱鬨的半大孩子。
他們是這個城市最不起眼的塵埃。
卻也是這個城市最靈敏的眼睛和耳朵。
“每天,你們什麼都不用乾。”
鬼叔對著一群衣衫襤褸的苦力說道。
“就給我盯著水警碼頭,盯著緝私隊的船。”
“他們的船什麼時候出港,去了哪個方向,船上有多少人。”
“記下來,告訴我。”
“每天一結,十塊錢。”
人群裡一陣騷動。
一天十塊錢。
什麼都不用乾,就隻是看看。
這對他們這些每天累死累活,還賺不到三五塊錢的苦力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鬼叔,這是真的?”
一個膽大的漢子問道。
鬼叔直接將一疊嶄新的鈔票,拍在了麵前的桌子上。
“和義堂陳山堂主的話,比港督的印章還管用。”
三天時間。
一張看不見的,由金錢和人脈編織起來的情報網,以九龍城寨為中心,迅速覆蓋了維多利亞港所有的關鍵節點。
……
三天後的深夜。
還是那個破敗的船塢。
當陳山和王虎再次站在這裡時,他們幾乎認不出眼前這艘船了。
它變得更醜,也更猙獰。
船身被塗上了一層啞光的黑色油漆,在月光下不反任何光。
船頭變得更尖,甲板上光禿禿的,所有多餘的物件都被拆除。
而最誇張的,是它的船尾。
六台猙獰的發動機,像六隻黑色的怪獸,緊密地排列在一起,裸露的管線和巨大的螺旋槳,透著一股蠻不講理的暴力美學。
這已經不是一艘船了。
這是一頭鋼鐵巨獸。
癲狗興奮地繞著船走了一圈,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發動機外殼。
“堂主,給它起個名吧。”
陳山看著這艘凝聚了他所有瘋狂想法的造物。
“它沒有名字。”
“非要叫的話,就叫它‘魔鬼魚’。”
阿七從船塢的陰影裡走了出來,他這三天幾乎沒合眼,整個人瘦了一圈,但眼睛卻亮得嚇人。
他扔給陳山一個本子。
“這是它的極限數據。”
“最高時速,超過六十節。”
“載重,十噸。”
“彆在滿載的時候高速轉彎,不然上帝也救不了你。”
癲狗自告奮勇地跳上了駕駛位。
“我來開!”
魔鬼魚緩緩地,悄無聲息地滑出了船塢。
在進入開闊海域後,癲狗看著陳山,得到了一個點頭的示意。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將六個節流閥,一把推到了底!
“轟——!”
仿佛一頭沉睡的遠古巨獸,在瞬間蘇醒。
六台發動機同時發出的咆哮,不是轟鳴,而是一聲沉悶的爆炸。
整片海麵,都仿佛被這股力量狠狠地砸了一下。
船頭猛地揚起,幾乎與水麵垂直。
船上的所有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地按在了原地。
眼前的景物,在瞬間變得模糊。
快艇不是在水上行駛。
它是在水麵上,瘋狂地跳躍,滑行!
船身兩側濺起的,已經不是水花,而是兩道像牆壁一樣,被硬生生撕開的白色水浪。
海風不再是吹拂。
而是像無數把刀子,狠狠地刮在臉上,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啊——!”
癲狗發出了興奮到極致的,野獸般的嘶吼。
他感覺自己駕馭的不是一艘船,而是一枚貼著海麵飛行的導彈!
太快了!
快到令人恐懼!
王虎死死地抓著船舷,骨節發白,臉色慘白。
他終於明白,阿七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在開船。
這是在玩命。
十幾分鐘後,魔鬼魚回到了碼頭。
發動機熄火。
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每個人粗重的喘息聲,還有心臟狂跳的聲音。
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剛才那種極致的速度與暴力所帶來的震撼中,久久無法回神。
陳山第一個站直了身體。
他看著遠處維多利亞港的璀璨燈火,那片曾經讓他感到壓抑和無力的鋼鐵叢林。
現在,他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敬畏。
隻剩下冰冷的,屬於獵食者的光芒。
“通知鬼叔。”
“準備接下一單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