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駐港辦事處,一間裝潢西式的會客室內。
劉上校端坐在沙發上,筆挺的軍裝因為主人的僵硬而顯得有些緊繃。
他麵前的茶,已經涼了。
他對麵,是詹姆斯·安德森。
美國人隨意地翹著腿,仿佛這裡是他的辦公室。
“劉上校,我希望我們能儘快達成共識。”
安德森的聲音很平靜,不帶任何情緒,卻讓劉上校的後背滲出了一層薄汗。
“安德森先生,這批車床是黨國的戰略物資。”
劉上校試圖做最後的爭取,他的聲音乾澀。
“把它以廢鐵的價格賣給一個九龍城寨的社團頭子,這簡直是……”
他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這種荒唐。
“恥辱”兩個字,在他的喉嚨裡滾動,卻不敢說出口。
安德森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文件,輕輕敲了敲。
“上校,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買賣了。”
“這是一次清掃行動。”
他的藍色眼睛,像冰冷的探針,刺向劉上校。
“你們需要我們的援助,而我,需要一個結果。”
“一個能讓華盛頓滿意的結果。”
這番話,徹底壓垮了劉上校最後的心理防線。
他知道,他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這份命令,來自台北,更來自眼前這個美國人所代表的,無法抗拒的力量。
“我明白了。”
劉上校艱難地點了點頭,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安德森滿意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
“很好,儘快完成交易。”
“我的人,已經等不及了。”
他轉身離開,留給劉上校一個充滿壓迫感的背影。
兩天後。
一筆資金,通過巴拿馬一家注冊公司的賬戶,彙入了指定的銀行。
梁文輝坐在一家不起眼的茶餐廳裡,放下了電話。
交易,完成了。
那批在無數人眼中已經淪為“德國廢鐵”的精密車床,在法律意義上,此刻已屬於“遠東實業”。
消息,幾乎在同一時間,送到了詹姆斯·安德森的桌上。
德國,漢堡港。
陰沉的天空下,巨大的起重機發出沉悶的轟鳴。
一個個印著德文標記的巨大木箱,被緩緩吊起,裝入了“啟航號”的貨倉。
霍東升站在船橋上,用望遠鏡看著碼頭。
他能感覺到,在那些集裝箱和倉庫的陰影裡,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盯著這艘船。
這艘船,從離開船塢的那一刻起,就成了全世界的焦點。
當最後一個木箱被穩妥地固定在貨倉裡,“啟航號”拉響了悠長的汽笛。
它緩緩駛離港口,像一頭被刻意孤立的巨獸,孤獨地駛向茫茫的大西洋。
香港,警務處。
斯科特警司的辦公室裡,電話鈴聲此起彼伏。
他麵前的桌上,鋪滿了維多利亞港周邊的布防圖,每一個關鍵位置,都插上了一麵紅色的小旗。
安德森推門而入,手裡端著兩杯威士忌。
他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滿臉疲憊的斯科特。
“斯科特,放輕鬆。”
安德森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下方嚴陣以待的水警巡邏艇。
“獵物,已經進入了我們的獵場。”
斯科特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體灼燒著他的喉嚨。
“我隻是不希望,我的警員為你們的行動,付出不必要的代價。”
安德森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誌在必得的自信。
“陳山插翅難飛。”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掌控感。
“這次,我們要的不僅是那批貨物。”
安德森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更是他背後,整個紅色網絡的名單!”
他甚至已經準備好了一份詳細的審訊計劃。
每一個問題,都經過精心設計,旨在層層剝開目標的心理防線,直到挖出最深處的秘密。
安德森的眼中,閃爍著獵人般的興奮。
他要的,是活捉陳山,然後從他嘴裡,撬出整個遠東的紅色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