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桌上那包福壽膏,眼神,深邃如海。
他不是沒火氣。
換做以前,他早就讓崩嘴華,帶人把那個叫“發瘟”的,連同他的檔口,一起扔進海裡喂魚了。
但他現在,是和字頭幾萬兄弟的山主。
他下的每一步棋,都要,謀定而後動。
叮鈴鈴——
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是雷洛的。
陳山拿起電話。
“阿山啊,最近怎麼樣?”電話那頭,傳來雷洛,中氣十足的聲音。
一聲“阿山”,讓陳山的眉毛,輕輕挑了一下。
以前,雷洛叫他,山哥。
“還行。托洛哥的福,九龍最近,風平浪靜。”陳山淡淡地回道。
“哈哈,那就好!”雷洛在電話那頭,大笑起來,“你那邊是太平了,我這邊可忙得,腳不沾地。
媽的,當上這個總探長,才知道,屁事比頭發還多。
一天到晚,不是開會,就是寫報告。
那些鬼佬,規矩又多又臭,煩都煩死了。”
他嘴上抱怨著,語氣裡,卻滿是,藏不住的得意。
“對了。”雷洛話鋒一轉,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隨口說道:“我那個拜把子兄弟,劉發,你聽過吧?
在港島西區,討口飯吃。最近,他手下有幾個不成器的小鬼,可能,會過九龍那邊,倒騰點小玩意兒,賺點零花錢。”
“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你呢,就當沒看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家,都是為了吃飯嘛。你多擔待點,彆讓你手下那些瘋狗,亂咬人啊。”
雷洛的語氣,很隨意。
就像,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已經把自己,擺在了,一個更高的位置上。
陳山,拿著電話,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似乎也感覺到了,這片刻的沉默。
“喂?阿山?聽見沒?”
“聽見了。”陳山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洛哥你放心,隻要,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大事。我,會給你這個麵子。”
“這就對了嘛!”雷洛滿意地笑了,“改天,出來喝茶。我請!”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陳山,緩緩放下聽筒。
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城寨裡,那些忙碌的身影。
他知道,雷洛在試探他。
也在,敲打他。
總探長的位置,讓這個曾經的癟三,心態,發生了變化。
他開始,享受權力的滋味。也開始,想要,劃清界限。
陳山,並不意外。
他和雷洛之間,從來,就不是什麼兄弟情義。
是利益。
現在,利益的天平,發生了傾斜。
翻臉嗎?
很容易。
他一聲令下,崩嘴華能把劉發,剁成十八塊。
但然後呢?
和雷洛徹底決裂,黑白兩道,再次開戰?
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拉開抽屜,從裡麵,拿出了一個文件夾。
文件夾裡,是二十份,年輕人的檔案。
照片上的他們,都隻有十六七歲,眼神,或懵懂,或桀驁,但無一例外,都充滿了,對未來的,渴望。
這是,他要送進警隊,第一批人的名單。
他們的父兄,都是和字頭最忠心的兄弟。但他們自己,身家清白,像一張白紙。
錢振聲,正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對他們進行,最嚴苛的訓練。
教他們格鬥,槍械,更重要的,是教他們,如何成為一個,比警察,還像警察的人。
等他們訓練完成,就需要雷洛,動用他總探長的權力,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們,一個一個,塞進黃竹坑的警察訓練學校。
這,才是他真正的,殺手鐧。
一步閒棋。
一步,需要忍耐,需要時間,需要,暫時咽下,所有委屈和怒火的,棋。
和這步棋相比,一個劉發,一點麵子,又算得了什麼?
陳山,將那包福壽膏,扔進了抽屜,和那份名單,放在了一起。
然後,他鎖上了抽屜。
就像,鎖住了,自己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