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東生愣了一下,立刻報出了一串數字。
從水泥,鋼筋,到人工,設計,算得清清楚楚。
“很好。”
陳山在黑板上寫下了那個總數。
然後,他看向梁文輝。
“文輝,你算一下。如果,我們把這一百套房子賣出去。按照市麵上最低的房價,能賣多少錢?”
梁文輝也很快算出了一個利潤驚人的數字。
“成本和售價之間,有三倍的利潤空間。”
陳山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圈。
“這個利潤,就是我們可以操作的空間。”
他轉過身,看著一臉茫然的霍東升和梁文輝。
他的臉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我們,可以賣‘樓花’。”
“樓花?”
兩個人都異口同聲地發出了疑問。
“對。”
陳山點了點頭。
“房子還沒蓋。我們就先把未來的房子賣出去。”
“買家隻需要先付一成的定金。我們就跟他簽合同,保證在規定的時間裡,把房子交給他。”
“這樣一來,我們不就有錢蓋樓了嗎?”
梁文輝的眼睛瞬間亮了。
“高啊!山哥!這招,簡直是空手套白狼啊!”
但他馬上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可是,山哥。就算隻付一成。城寨裡的那些窮苦人家,也拿不出來啊。而且,誰會信我們?萬一我們收了錢,跑路了怎麼辦?”
“所以,我們的‘樓花’,不賣給他們。”
陳山笑了。
“我們賣給外麵那些有錢人。”
“我們告訴他們,買我們的樓花,穩賺不賠。等房子蓋好了,房價至少漲三成。他們轉手一賣,就能賺一大筆。”
“至於信用……”
陳山指了指辦公室牆上那個龍飛鳳舞的“和”字。
“和字頭,就是信用。我陳山,就是信用。”
“那……城寨裡的兄弟們,怎麼辦?”
梁文輝還是不解。
“他們,不用買。”
陳山在黑板上寫下了四個大字。
“分期付款。”
“房子,我們先蓋好,讓他們住進去。”
“房款,他們可以分十年,二十年,慢慢還。每個月,從他們在工廠的工資裡扣除一部分。”
“利息,我們一分錢都不要。甚至,他們要是家裡有困難,生了孩子,或者老人病了。我們還可以減免他們的房款。”
“我們要讓所有為和字頭流過血,出過力的兄弟,都知道。”
“跟著我陳山,不僅有飯吃,有工開。”
“還有一個,真真正正,屬於自己的,家!”
辦公室裡,寂靜無聲。
梁文輝張大了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賣外人的樓花,賺有錢人的錢。
然後用這些錢,給自己的兄弟蓋房子。
再讓兄弟們用分期付款的方式,把成本還回來。
這個局,環環相扣,滴水不漏。
既解決了錢的問題。
又收買了所有人的心。
(先不要罵,曆史上霍先生分期售房,確實讓不少買不起房子的香港窮苦百姓住上了新房。至於之後的期房爛尾,那是被資本家玩壞了。)
九龍城寨,第一次有了過年的樣子。
大年三十。
往年這個時候,這裡隻有浸入骨髓的陰冷與絕望。
今年不一樣。
家家戶戶門前,都掛上了嶄新的紅燈籠。
雖然簡陋,卻在潮濕的巷道裡,連成了一片溫暖的,喜慶的紅色海洋。
孩子們穿著新衣,在剛剛鋪好的水泥路上追逐打鬨。
他們手裡攥著一串串鞭炮,點燃了引線,然後迅速捂住耳朵,在尖叫聲中四散跑開。
空氣裡,彌漫著硫磺和各家飯菜的香氣,混雜在一起,成了獨屬於這裡的,人間煙火味。
新落成的工廠還沒正式開工,但已經掛上了“遠東實業”的嶄新牌子。
工人們進進出出,打掃著衛生,臉上是肉眼可見的,對未來的期盼。
王虎嘴裡叼著根牙簽,靠在染坊門口,看著這片熱鬨的景象,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山哥。”
他走到正在派發紅包的陳山身邊,一臉的百無聊賴。
“這年過得,還沒以前熱鬨。”
“街上連個吵架的都沒有,悶死我了。”
陳山把一個紅包塞進一個流著鼻涕的小孩手裡,拍了拍他的頭,才回頭瞥了王虎一眼。
“怎麼,你想找崩嘴華他們,練練手?”
王虎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可一看到陳山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又立刻蔫了下去。
“那還是算了。”
“那幫家夥,現在看見我都躲著走,生怕我拉他們去工地扛水泥。”
自從陳山下了死命令,所有堂口的頭目,都要輪流去工地“體驗生活”,監督工程進度。
這些往日裡橫行霸道的江湖大佬,一個個,都快被逼成了專業的包工頭。
陳山笑了笑,沒再理他。
他把剩下的一遝紅包,交給梁文輝,讓他繼續派發。
自己則轉身,朝著那棟在城寨裡最顯眼的白色小樓走去。
遠東工人醫療所。
名字是梁文輝起的,聽起來樸實,又充滿了力量。
推開玻璃門,一股消毒水的氣味撲麵而來。
大廳裡擠滿了人。
大多是帶著孩子的婦女,和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
他們臉上,沒有了往日看病時的那種焦灼和惶恐。
因為他們知道,在這裡看病,花錢少不會被坑。
蘇晚晴穿著一身乾淨的白大褂。
頭發簡單地用一根發卡束在腦後。
她正蹲在一個哇哇大哭的小男孩麵前,手裡拿著一個聽診器,用一種近乎哄騙的語氣,柔聲說著。
“乖,讓姐姐聽一聽,你肚子裡是不是藏了一隻小老虎,在偷偷叫啊?”
她臉上帶著一絲疲憊。
但那雙眼睛,卻亮得像天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