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會,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雖然表麵上波瀾不驚,卻在水下激起了層層的暗流。
劉福,這條蟄伏已久的老狐狸,終於開始行動了。
他沒有大張旗鼓地去做什麼,隻是在警隊高層的一些非正式會議上,不經意地,說了幾句話。
“哎,雷洛這次,確實是有些衝動了。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但做事還是要考慮後果嘛。”
“聽說總督府那邊,對我們警隊最近的形象,很不滿意啊。布萊克先生,都發了好幾次火了。”
“豬油仔那十幾個人,在城寨裡,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陳山那個後生仔,心狠手辣,萬一真出了什麼事,我們警隊,可就真的沒法跟市民交代了。”
這些話,看似是在為雷洛擔憂,實則句句都在拱火,都在向港府那幫鬼佬傳遞一個信息:
雷洛,已經無法控製局麵了。
他不僅不能解決問題,他本身,就是問題的一部分。
這些聲音,通過各種渠道,很快就傳到了港督和布萊克的耳朵裡。
本來就在猶豫的港府,天平開始迅速傾斜。
他們發現,不僅是外界的輿論,就連警隊內部,對雷洛的支持,似乎也開始動搖了。
如果再繼續保他,很可能會引發警隊內部的分裂。
這是他們,絕對無法接受的。
與此同時,梁文輝在陳山的授意下,也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接連接受了幾家親近的報紙的“獨家專訪”。
在采訪中,他義正言辭,慷慨激昂。
“我們扣押那些警員,實屬無奈之舉!是正當防衛!”
“我們歡迎,並且尊重任何合法的調查。但是,我們絕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非法的,暴力的,以調查為名的搶劫!”
“我們九龍城寨幾萬居民,想要的不多。隻是一個安穩的家,一個有尊嚴的生活環境!”
“我們已經向港府,提交了一份,關於加強社區自我管理的和平提案。我們希望,能通過對話,而不是對抗,來解決問題!”
梁文輝的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不卑不亢。
將陳山的行為,完全包裝成了一次,為了維護自身合法權益,而不得不采取的激烈反抗。
並且主動拋出了“和平對話”的橄欖枝,將皮球又一次踢回給了港府。
現在,全香港的市民都在看著。
是選擇接住這個橄欖枝,和平解決爭端。
還是選擇繼續強硬,將幾萬城寨居民,徹底推向對立麵。
港府,已經沒有退路了。
……
在經曆了三天毫無意義的拉鋸和扯皮之後。
總督府,終於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這一天,林德義的黑色轎車,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駛入了九龍城寨。
這一次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任何多餘的表情。
隻剩下,一種接受了命運安排的麻木。
染坊,茶室。
陳山依舊好整以暇地泡著茶。
仿佛他早就知道,今天會是這個結果。
“陳先生,恭喜你。”
林德義將一份用牛皮紙袋密封好的文件,放在了陳山麵前的桌子上。
“你的條件,港督閣下,原則上同意了。”
陳山沒有去看那份文件。
他隻是笑了笑。
“林秘書,什麼叫原則上同意?”
林德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知道,跟這個年輕人說話,任何的文字遊戲,都是自取其辱。
他歎了口氣,從公文包裡,又拿出另一份文件。
“這是港府草擬的正式批文。裡麵對‘城管隊’的職權範圍,人員編製,以及與警方的協調機製,都做出了一些……補充和規定。”
“我們希望陳先生,也能表現出你的誠意。”
這是最後的掙紮。
港府試圖在細節上,找回一些失去的顏麵和主動權。
陳山拿過那份文件,遞給了身邊的梁文輝。
“阿輝,你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