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工者,每次裝水,都會在被幫者的名字後,添一個‘替’字。
意思是說這車水,是替此人送的,自己隻占個私情,對公的任務那些,還是算此人的。
陳順安是井窩子老人了,工齡不短,負責送的主顧共計23家,外加前兩日新增的黎家。
可是,李掌櫃翻過一頁頁賬簿,細細數去,每日陳順安的‘替’字,都有13個之多!
其中不少主顧,都是較為偏遠的大雜院、棚戶區!
李掌櫃不由得眯眼,麵露幾分詫異,
“就算老陳頭規劃了路線,合理送水抄捷徑,這一日送水的腳程下來,尋常練了輕功的三流武夫,可都辦不到!
好家夥,老陳頭真要突破了?”
李掌櫃想到這,不由麵露幾分笑意。
井上能再多一位二流武夫,尤其是修行《肉飛仙》這等上乘武功的,對整個井窩子的的生意都大有好處。
若是假以時日,他李長田說不得都還能再朝上挪挪位置,換個淡水井的掌櫃當當。
趙東家身為武清縣水窩子九位大東家之一,自然不可能隻有砂礫井這一口水井。
趙東家手下,可是足足有三口淡水井、十二口濁水井,麾下水夫四百餘人!
不僅送濁水、淡水,還有冰塊及一些‘特殊’的東西。
就需要習練輕功的武夫!
想到這,李掌櫃又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
“隻可惜,老陳頭年紀大了些,若是再年輕個二十歲……東家或許都會對他高看一眼,傾心栽培吧?”
“不過也好,等林教頭調任了,老陳頭剛好可以頂上,留在砂礫井繼續發光發熱,為阿華這些好苗子,遮風擋雨……”
李掌櫃不僅算賣水的賬,也算這群水三兒的賬。
算到最後,他滿意的頷首點頭,合上賬簿。
“一切,妥當!”
……
“李長田笑得跟髭毛兒栗子似的,炸刺給誰看呢?”
提前歸還水車,陳順安收拾著下值,目光看過棚下李掌櫃一眼,心底不由得嘀咕兩句。
整個砂礫井,陳順安最忌憚、提防的人,就是這李長田。
倒不是李掌櫃刻薄,而是這廝有‘笑臉狐’之稱。
隨時隨地都笑眯眯的,但誰也猜不準他心底想的什麼。
林教頭雖然脾氣大,隨時就張嘴罵人,罵不過就開錘。
但至少是個敞亮人,有啥說啥,表情都放在臉上。
不過,說起林教頭。
自從前兩日一招擊敗莊坤後,除了每日晌午在二葷鋪食補外,陳順安就很少碰到林教頭。
偶爾的驚鴻一瞥,林教頭渾身煞氣,雙目血紅,默默從水缸舀水,清洗拳上殘留的血跡。
似乎剛殺完人回來。
每當這時,李掌櫃便讓林教頭進棚。
屏退左右,兩人躲在棚裡,也不知說著什麼。
將這些細節,默默看入眼底。
陳順安換了長褂,背上包裹,在街上叫了輛騾車,說去阪野津渡。
大生意上門,車主喜笑連開,在路上又拚了幾個同路的,一同擠進騾車。
逼仄的騾車裡,一下子擠進三四個魁梧大漢,尤其是天氣本就炎熱,那汗臭夾雜著臭腳丫的味兒,刺撓一下子就上來了。
熏得陳順安眼前一黑,差點沒背過氣去。
陳順安趕緊挪動位置,坐在窗口,貪婪的呼吸新鮮空氣。
那幾個大漢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懷疑是對方的味兒。
騾車駛過寬整的石板街,又上了官道,片刻後兩側行人、行商越發多了起來。
不時有皂黑官轎或者快馬經過,騾車隻能在被掀起的沙塵裡,目視對方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