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啟強幾人在大街上走著,他的同伴見已徹底瞧不見八珍樓,這才無奈開口。
“怕甚?不遭人妒是庸才,我賀某行事向來敞亮!若是看不慣某家,打贏某再說!而且……”
日輪當午凝不去,大街如在烘爐中。
三人也不著急回井上值,在路邊尋了一涼爽茶攤,坐下慢悠悠的喝著涼茶,解膩化津。
賀啟強看著街上,吐著舌頭直喘粗氣,迎著烈日推車的尋常水三兒,平靜說道,
“我等能走到今日位置,可不是用和和氣氣、與人為善換來的,那是靠爭、靠奪!
五輪八寶神仙水……東家麾下的水井,唯有砂礫井、黑沙井、黃泥井這三口濁水井產孕‘八寶汞’;包括我三眼井在內,隻有兩口淡水古井產孕‘五輪水’。
神仙水就不說了。
若是林守拙突破一流,憑他大成拳‘內不外遊,外不內侵’的拳意,東家定會將其調任運送‘五輪水’。
他來占了位,我們便少個位。而陳順安修《肉飛仙》,東家想來也放心將本屬於林守拙的差事交給他。
我想做的,無非是想讓林守拙沒那麼容易破境,沒那麼容易離開砂礫井!”
同伴聞言,放下茶杯,麵露恍然之色。
“所以啟強你是想故意激怒陳順安,讓他嫉恨於你,甚至結下梁子……這樣,以林守拙那外冷內熱的性子,必定為他出頭,從而耽擱自身修煉?”
“高,實在是高!”
同行幾人連連讚歎,賀啟強這一手假癡不癲的計謀,玩得簡直是出神入化。
賀啟強外貌粗獷,渾身橫肉,但心眼卻玩得花呀……
“不過,若是陳順安不上當呢?”有人冷不丁開口道。
賀啟強愣了下,身體後仰,用後背下意識蹭了蹭椅背,道,
“人又不是泥菩薩,哪有不動火氣的?這次激怒不行,我又來,多來幾次,不怕他陳順安不上鉤。”
“可不能下狠手,出了華崽那事,東家現在忌諱內鬥得緊。”
“放心,我省得,我跟一個老頭犯不上動真格。隻有林守拙,才值得我全力以赴……”
……
“老陳?你咋還沒回去?”
李掌櫃滿臉愁容,埋頭邁過八珍樓門檻,便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陳順安直接將賀啟強這渾人拋之腦後,把李掌櫃拉到一旁,小聲問道,
“可是東家遇到了難事?”
李掌櫃猶豫了下,這些事本按理來說,不該跟尋常的水三兒講的,恐有損傷趙東家威嚴之嫌。
但老陳現在也不是尋常水三兒,在東家那裡都是掛了號的,李掌櫃也就不再隱瞞。
“老陳想來你也知道乾寧訪華之事……咱們武清縣的老轆轤頭,不日就要升遷至北運河分會,空出來的位置,九位東家都眼巴巴的望著。
趙東家本是準備花三千兩銀子捐升轆轤頭的,哪知道這位老轆轤頭的流攤甚重,挪用公款放貸,結果成了壞債,欠下萬兩銀子的虧空。已經徹底暴了,根本堵不上窟窿!”
說到這,李掌櫃也是麵露惱意,咬牙切齒道,
“現在好了,北運河分會那大發雷霆,勒令老轆轤頭若是不填上虧空,便繼續待在武清縣,老轆轤頭雙手一攤,表示這筆賬還得由九位東家想辦法,畢竟不把他這位大神送走,誰也彆想上位!”
陳順安聽了片刻,也就知道其中文章。
這轆轤頭統管一縣水務,雖不直接插手井水販賣之事,但卻有稽查彈劾東家之權。
五河分會、乃至大都水商總會跟京畿井窩子東家的關係,類似於陳順安上輩子的加盟商形式。
井眼雖是你自個兒的,但跟官府的對接、人員打點、技術支持等則由水商總會負責。
而井上收益,則按分成上繳,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保護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