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日之後,沈輝聽到門外躊躇緩慢的腳步聲,頭也不抬:“進來吧。”
絳紋扶著沈衝天慢慢走進去,便識趣離開,剩下沈衝天在門內站著沒動。
沈輝仍舊低著頭:“能下床了?”
沈衝天點點頭:“骨頭接上了,能活動就能下床。剩下些內傷外傷,慢慢調理吧。這些日子把家裡人嚇得不輕,儘量出來活動活動,也讓他們安心。”
沈輝不動聲色:“家裡現在還有誰?”
沈衝天不回答,自顧自吐出疑惑:“你真是我父親?”
沈輝反問:“需要我如何證明?”
沈衝天兀自歎息:“五十多年了,我早已忘卻自己還有一個父親。”
沈輝不無惋惜:“當日沒有護好你,是我失職!我以為足夠的隱忍退讓,可以保全你,卻最終害了你!”
沈衝天嘲笑道:“什麼‘小災星’,我不在乎。這半生唯一不足,隻恨自己是個瞎子,看不到世間好景致,看不到親仇倒在自己腳下。”
沈輝這才抬起頭來,關切望著兒子眼睛,疑惑道:“南鷹神,還是那個跛子?”
沈衝天輕蔑道:“他們?我滿月時,南鷹神因為搶奪我打出的那一掌,殘漏掌風拍在我身上,留下舊傷,每每因為動力動氣心痛發作,輕則渾身疼痛無力,重則欲死。是我央求渺雲真仙的門人用離魂指以毒攻毒,結果好了舊傷,害瞎眼睛。”
沈輝忽然小心問道:“那你母親、外婆今又在何處?”
沈衝天苦笑:“南鷹神因我而死,母親與外婆怎會再留我在身邊!如今仙界之中,親近我的人,一隻手就能數出來。除了父親,我不知還會有誰主動找到我,全我性命。”
沈輝大惑:“若說因為南鷹神,斷不會如此,你究竟又做了何事!”
沈衝天緩緩吐出心中疑惑:“我半生動蕩,所經曆變故不值一樁。身為父親,既已隱世,再不現身過問,自求各自安好便是。若是擔心兒子安危,為何當年冷翼傷我、毀我家園,南鷹神殺我,摯友背叛,父親都不出現,單單我赴一次天庭,父親卻忙不迭趕來。在天庭上,天帝言談透露出曾派遣雷電二聖抓我,卻再無音訊,可是父親手腳?父親隱世之人,又是如何知曉?難道說父親所謂的‘遁世不出’,就是一直暗中審查三界情勢,注視我的一舉一動,防範著我與仙界來往不成?父親當年曾自言凡人得道,為何不向往天庭,反而躲天庭,這其中又有什麼蹊蹺?”
沈輝蔑笑:“雷電二聖,誰封的!我不過看不慣他倆諂上欺下的嘴臉,更不要說是針對我的兒子。說起來,”他仰臉讚許地看著兒子,“不錯,你我父子初見麵,沒說上幾句話,就惹出你一連串的懷疑,被你毫不留情拆穿心事。難怪小小年紀,沒幾分修為,就能惹怒天庭,招致這樣重的刑罰,真不虧你這一身血脈,果然是我的兒子!”
沈衝天聞言,當即雙膝跪地:“父親在上,請受兒子沈衝天大禮參拜!”
沈輝乾笑:“這回這麼又承認了?”
沈衝天道:“不是親生父親,早躲避不及了!”
沈輝沉吟一番:“為父還有一言,等你身體複原,跟我走吧。”
沈衝天急忙問:“去哪?”
沈輝解釋:“我帶你去一個水秀山清、三界找不到的地方,安心修行,回歸正道。孩子們都大了,無需你再操心。我聽你身邊的人說起,貴、賤、情、仇你都領教過,凡間也不過如此。再說你被藥水煉成少年模樣,在凡間,你就是妖!可是在仙家眼中,這才是應該的麵目!你本屬於仙家,不屬於這裡!”
沈衝天斷然拒絕:“父親,再等我幾年。我還有許多承諾,如果一走,就全部放棄再拾不回來了!”
沈輝不放心:“如果你再遇到什麼危險?”
沈衝天勸慰道:“沒有父親在身邊,這些年都過來了!如今父親回來,我更加不怕!父親此番終於回來,也彆再走,作兒子的也儘儘孝心。這樣,父親可以保著兒子的命,順便教授兒子一些凡間學不到的本事。兒子也有時間,將這些年的事一一為父親講述。”
沈輝擔心兒子身體剛剛好轉,不忍累著他,每日隻許他在自己這裡坐一小會,便趕他回去休息。可眼看著到年底,又是沈衝天回到武林的第一年,諸事都要他操勞籌備,哪裡有時間休息。一直過了一個月,沈衝天才將這一生的事情,斷斷續續講給父親聽。
沈輝歎息道:“你呀,三界都被你得罪光了!殺冷翼,得罪北海之主。誘拐九公主,敗壞她的名聲,得罪龍族和她師父渺雲真仙,龍族也罷了,渺雲真仙是南海之主。冤魂壅路,得罪府君,那是地府之主。你在凡間的一係列作為,得罪凡間君主。盜玉瓶,得罪天帝,是三界的君主。殺夏卿和非言,得罪無塵天尊,那是天地之祖!你才多大歲數,你這幾年壽數,在仙家來看不啻於初生,就惹下這些禍!原先我還擔心你遭人陷害,看來都是你自尋的!說你是‘小災星’還真不是妄言!你說的,此番帶你上天庭的那個冷月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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