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念徹底被激怒:“你不要太得寸進尺!”
沈衝天無趣道:“一點情趣都沒有!我不過是怕你跑了,沒想著占你便宜。上馬,否則色心未必有,毒針管夠!”
三人三匹馬,沿著大道往天弁城急趕路。百裡諾擔憂道:“咱們這樣大搖大擺走大路,還帶著大元帥的夫人,萬一撞見官兵,或是被郝隱的人追上怎麼辦?再說,”他壓低聲音,“咱們要出去,就隻有外屏城一條路。反正那位夫人也沒什麼用處,就此分道揚鑣算了。”
沈衝天搖搖頭,急忙製止:“其一,郝隱隻怕跟你的想法一樣,覺得咱們得了冷月影,一定會著急離開君仙界,早派人往西北追去。咱們不能往上撞。其二,我的坐騎還在天弁城,我不能丟下它,出了君仙界,到那邊仙界,我不能沒有腳力,否則根本回不去北海。其三,此番出去,隻怕再難進來,我不想錯失這個機會。我要見東鷹神,跟她說一些話,也要問她一些話。”
即使如此,也有了馬,沈衝天還是擔心郝隱不尋一般路數,真追過來,因此不敢耽擱。百裡諾見自己本事遠不如他兩個,擔心自己夾在中間吃虧,也願早點到達目的地。無念更不敢耽擱,生怕自己一身的修為被毒藥散儘。三人各懷心事,沒日沒夜的趕路,終於在第四天天亮時到了天弁城。沈衝天回到馬行談清價錢,取回烈焰馬,又將三匹馬折兌給馬行,另換了兩匹給無念和百裡諾。
無念遙指遠處的高山:“此去沿溪流一路逆行向上,就到我母親的住處了。”
沈衝天喜不自禁:“無災道人!原來大家口口相傳,性情和善、廣納門徒、不問出身的無災道人就是東鷹神。我怎麼早沒想到,若是多問幾句,多打聽一番無災道人的模樣、功法出身,也不至於繞這個大彎子。”
無念一翻白眼:“活該,也有你不能的時候。”
何真的住處其實十分好尋,一條被腳步踏出的平整山路直通到山門外。無念上前扣門,出來一個侍者,驚喜道:“大小姐,你這麼快回來了。”
無念道:“是啊,半途遇見兩位故人要拜見母親,就跟著一起回轉了。”
侍者恭敬道:“仙長正在大殿講經說法,要到晚間才得空。大小姐和貴客先請到後麵歇息吧。”說著將三人迎進去。
院子裡外環境十分清幽,數不清的遮天大樹掩映著雪牆、金頂、朱樓。樹下、地縫間鑽出各色的無名野花,雖無十分豔麗濃香,卻含羞帶怯,兼具挺拔不俗之姿,正應沈衝天的心思。他饒有興趣地左顧右盼,忽見一株合歡,開著滿樹花,遂駐足抬頭久久凝視。眾人都不解其故,隻是呆呆陪他抬頭仰望。誰知沈衝天忽飛奔到樹下,攀上一尊太湖石,伸起手,拚命夠著枝椏,采下幾朵花來。這一回眾人徹底目瞪口呆,看著他將幾束花綰結在一起,開心地舉到無念鼻子前麵:“快看,小絨球。”
無念盯著沈衝天,對他近似孩童一般荒唐嬉鬨的行徑弄得莫名其妙,不發一言。
沈衝天察覺失態,忙收斂神色道:“抱歉,忘情了。”
無念破例沒發脾氣,安靜問道:“怎麼回事?”
沈衝天兩手把合歡花束藏在身後,漲紅臉,半天才慢吞吞道:“從前我的窗下也有這樣兩株合歡。自從穎園被燒,我雙目失明,再未見過。”
無念小心翼翼言道:“從前阿毒對你交口不絕地稱讚,誰知甫一見麵你竟是這般性子,可是從那時改變的?”
沈衝天咬緊嘴唇,沒作答。
無念忽然深深施禮道:“抱歉,我以後再不罵你‘老鰥夫’了。”
沈衝天恭敬回禮,仍舊未回答。
晚飯後,無念信步閒逛,隨好奇心又回到合歡樹下,卻見一個人影蹲在樹下忙活什麼。她走過去,發現竟然是沈衝天。
沈衝天聽到腳步聲,慌忙站起身,兩隻滿是泥的手乍在身側。
無念好奇詢問:“在做什麼?”
沈衝天據實回答:“今日你一句話點醒我。亡妻身後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她的一隻金墜,我一直帶在身邊,從未離舍。其意在時時提醒我,世事險惡,人心詭譎,家人多災殃,使我始終繃緊心弦,未敢有一絲懈怠。”
“今日又見合歡,獨生於三界外,不受那邊紛雜世事、世人攪擾,最是難得。因此,我將金墜以手帕包裹,深埋於合歡的樹根之下,為它尋一處最為靜謐所在,今後化泥化塵,與天地同息,亦不失為最好的結局。”
無念受到沈衝天心事感染,亦悲戚點頭。
這時一個和緩的聲音在無念身後響起:“你葬的究竟是亡妻的遺物,還是你那顆虛躁的心。”
沈衝天抬頭,望著來人百感交集,隻道出一句:“東鷹神!”
何真仍舊語調和緩地糾正:“是無災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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