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靄見三人全都望向自己,眼中滿是疑惑,徑直倒出心中所想:“所有仙家都當郝隱是劊子手,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但以我進入君仙界後的所見所聞,郝隱充其量隻是劊子手手中那把刀,所謂的什麼‘君主’更是一個傀儡。君仙界真正的主人是五老。”
冷月影嗤笑道:“個中關聯無須這位龍女來講明,更加無須為魔界中任何一人開脫。”沈衝天一個眼神遞送過去,冷月影隻得閉嘴。
青靄不理會,隻問道:“你們有誰跟五老交過手,亦或聽說過他們最近一次出手是何時嗎?五老明知你們針對通天台而去,以他們的修為,一掌斃命豈不更加省事,為何放任通天台出事而不加以阻攔。還有他們的身形和嗓音,那種雖實若虛的模樣,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
沈衝天望著地板,接話道:“就好像地上的影子。”他抬起眼睛詢問冷月影和無毒,“兩邊有沒有與影子有關的功法?”
無毒雙手托腮絞儘腦汁,隻是搖頭。冷月影起身,緩緩踱步至牆前,望著雪白的牆壁,雙眼不斷掃視,似乎要從牆壁中讀出什麼。約有一刻時間,他忽然轉過身來,眼中滿是神采,略帶興奮道:“典籍中曾記載過一種功法,叫‘斷影留形’。大意即為修行之人未及證道大限將至,在最後時刻將影子與身體剝離,神識音容注入影子裡,大抵還有些微道行,人便以這種方式長存天地間。可惜原本早已遺失,具體施行方法也早失傳,連名字都是後世杜撰的。”
沈衝天淡淡回應;“真難為你在浩瀚典海之中搜尋。也是有些年紀的,聽聞冷世子近些年操勞的毛都禿了,記憶可還確鑿?”
冷月影剛聽前半句,正要笑回,忽聽到後半截,未來得及笑出的表情霎時凝固於麵上,又瞥見青靄難得止泣轉笑,不免長出一口氣,無奈道:“不是隻有你過目不忘。”
無毒恍然大悟:“難怪衝弟與他們幾番衝撞,都不見動手,這樣留存下來的,修為其實所剩無幾。千萬年來,他們竟是依靠之前的威望和郝隱如今的威勢嚇唬彆人,換來如今君仙界從上至下的恭敬不迭。照此設想,五個沒甚修為的影子如何控製魅影陰兵?”
青靄解答道:“他們隻需控製郝隱即可。五老不死,郝隱身上環繞的黑氣不散,便永遠傷不到根本,更不用說魅影陰兵了。我曾跟著師父貼身服侍,師父在一次醉酒之後,絮絮叨叨回憶心酸往事。還是她老人家親口講出,上古之時她們兄妹六個是如何威武不世,唯一一次擊敗且重創他們的是先風神。五老為保命,不得已種下大柳樹,以此為界,抵抗仙界,並承諾蝸居之中再不出,且獻出自己的小妹妹,這才奠定三界如今的和平。誰知先風神大勝之後麻痹大意,暴露短處,師父年輕氣盛複仇心切,將先風神與一眾弟子全部滅口。因為師父是對方剛交過來的人質,因此仙界也隻得壓下這腔氣,唯有對先風神一門極力安撫。結界之內,他們五個竟拋棄以往修行,仿效起古典中的野蠻人獻祭,也許是重傷性命不保,為留住萬年的虛影不滅,不惜打造成仙謊言,屠戮無辜百姓和仙家。如今他們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沈衝天忽握住青靄的手,滿懷溫柔道:“此番行動,該怎麼辦,我們全聽你的。”
青靄羞澀低頭,滿心欣慰道:“可惜不知先風神的長處與短處都在哪裡,她那一支絕滅,如今的風神對於上古功法一竅不通,此是第一處不可行。這邊的五老寧死也不會離開結界,有結界在,仙家的修為又使不出來,此是第二處不可行。大河乾涸,外屏城派駐重兵固守,裡麵的消息傳不出去,此是第三處不可行。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師父她老人家出手了,雖不知她的意圖是什麼,但我們四個絕不是她的對手。”
沈衝天望了冷月影一眼,安撫青靄道:“幸好,先風神還留下三樁寶。第一樁,便是一門之後,先風神的嫡長孫就在你我身邊。第二樁寶,是留在北海之上的罡風大陣,對於琢磨先風神的功法路數還是有可借鑒之處。第三樁寶,是避風獸,可惜那隻大獸留在北海冷氏老神的身邊,小的被郝隱咬死了。”
青靄開顏道:“原來如此,這正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在孤山通天台前,我見到避風獸的一點真靈隨風飄蕩無處可歸,遂收集帶回來。眼下再有幾粒丹藥、功法護持,隻需給我十二時辰,我便能將它安頓好。”
冷月影滿腹狐疑地看著她。
青靄解釋道:“你的避風獸回不來了。它不同於凡間獸或是靈獸,而是從虛無之中煉化出來的,身死亦歸於虛無。如今需要一隻靈獸為龕,將避風獸的真靈安頓其上,二獸合而為一,也算另一種重生吧。”
冷月影不免擔憂:“丹藥、功法、靈獸可是皆有所指?”
青靄點頭示意道:“聽聞冷世子進入過郝隱的隱室,請問可曾尋得一罐紅彤彤的丹藥帶出來,那藥在闖界將軍身上可管用?如今為著大局著想,我亦不貪心,隻請世子留下三顆即可。”冷月影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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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靄則向右手邊示意道:“至於功法,需要阿毒辛苦這一遭,你我一門所出,也是三人之中唯一還有些修為的。”
無毒忙拱手:“青姨言重,無毒自當效力。”
沈衝天手指一輪,猜測道:“丹藥、功法都有出處,靈獸不會是我的烈焰吧。”
青靄道:“正是。”
第二日日落之後,沈衝天和冷月影才在街上約定的地點見到青靄、無毒二人,身後跟著烈焰。烈焰馬的身形更加高大,羽翅仍在,渾身赤色皮毛之下隱現一輪輪水青色風卷雲紋,身側的布袋中裝載著沈衝天的一應兵器。沈衝天快步迎上去,一把攬住馬頭,與烈焰馬額頭相抵,輕輕撫著馬脖頸,不住慨歎道:“我的好夥伴!”冷月影則撫著馬身上的花紋不說話,眼中閃現萬般心事。
青靄麵色嚴肅道:“剛傳出消息,郝隱護著君主、五老和無念已於日間啟程前往羽林城。紫微城和中極城隻剩諸位皇子及二品以上官員留守。”
沈衝天目光閃爍:“還好不是通天台,卻也不是好消息,說明他們開始調動大軍總攻了。青靄,你跟我走,我們聯手對付五老和郝隱,為女兒報仇。”
青靄當即拒絕:“兩邊情勢都不明朗,我擔心有人趁著兩都空虛,欲行不軌。不若由我留下來看守這裡,一旦時機合適,即便舉兵助前方一臂之力。若師父真到了這裡邊,因之前的作為,必不敢直麵自己兄姊,而是前來尋我。我替你們擋下她,也少一重危險。”
沈衝天知她心性一向堅定,絕非他人可以扭轉,隻得眼中萬般疼惜不舍。
青靄勉強笑道:“你忘了,我可是長輩,你要聽話。這次戰事,我的父兄都已捐軀裹屍而還,我本是抱了必死的心來的,想著臨走再看你和女兒一眼,再留戀一時,這一生就足夠了。那日在大典之上忽然聽到你的聲音,正如暗夜中驟然躍出天邊的那道光,使我又見希冀。我還以為大軍不日到來,大捷在即,這才回轉下心意。如今又見女兒出事,更聽百裡諾提起通天台前的慘狀,我此番回來就已抱定決心。你無需擔心我,隻要將你的雙劍留下,我自有主意。”
冷月影低頭沉思一時,吩咐道:“阿毒也留下,及時探聽消息,從外協助。”
無毒料到冷月影是擔心他直麵姐姐與郝隱時,難免心慈手軟釀成大錯,心領神會道:“無毒遵命。”
青靄諄諄叮囑道:“此去千萬小心。羽林城不是善地,那裡並無城郭,而是駐紮分散四十五寨,三寨成一落,駐軍、修行之士不計其數,一呼百應。結界唯一出口在外屏城,聽聞是當年對抗先風神的最後一道屏障,因為位置避諱,曾被先風神出其不意攻克過,因此留下一個所謂的出口,其實是結界最為薄弱之處。此去一定要想方設法破開一道裂隙,這樣你倆的修為才能使得出,不再任人宰割。還有,”她不再顧及身旁的冷月影、無毒二人,一手輕抬,柔柔地撫著沈衝天心胸,“我知你此時心境,隻求你莫讓心事擾了神思。你能為我帶來那一道光亮,也能為這結界之中帶來一絲曙光,彆讓我在這裡等得失望。”
沈衝天就勢握住青靄的手,俯身在臉頰輕點:“你信我。”言畢翻身上馬,使勁一勒韁繩,喝一聲:“烈焰,走!”縱馬急奔幾步一躍騰空。
冷月影歪頭看看兩人神情,輕輕一笑,口中默念訣,展開雙翼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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