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玦不再執拗己見,隻是仍舊不服氣,低頭悶聲嘀咕:“說了半日,還是怕死。”
沈衝天聽得明白,厲聲卻不敢高聲:“你我的死隻能令三界重入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之時,毫無益處!”
那邊惜淵年幼不知事,隻顧著自己開心,拽著懷音衣襟道:“姐姐,滿山的是什麼花,真好看。”
懷音早聽見那邊師徒爭執,堆砌愁腸卻無解,隻好敷衍堆笑道:“這是苕華,俗謂‘淩霄’,就是這兩個字。”說著,低頭尋細柴作筆,在地上寫下來。
惜淵繞著字左看看右看看,指著“霄”字洋洋得意道:“母親教過我,說她與族中同輩名字上麵都是這樣。”
懷音興致不高,卻不得不將平日所學搜刮出來,儘力哄著弟弟:“凡長這個頭顱的,都是從‘雨’從‘雲’者,不論大雨小雨,雲聚雲散,雲高雲低,都不離本來麵目。”
惜淵點頭:“換身子不換頭顱,就是另一字,音變了,意思變了,本來麵目卻一樣,姐姐可是這個意思。多謝姐姐,我記得了。”
沈衝天被兩個孩子的話觸動,扭頭望著他倆苦思一時,轉過頭來,向著金玦問道:“你方才說什麼來著?”
金玦小心試探:“我說師父其實‘怕死’?”
沈衝天無奈輕嗬道:“前麵那句。”
金玦慢慢回憶著答道:“說我父親是北方天尊,白鳳至尊者。”
沈衝天道:“他是唯一完全秉承老神至陰至臻之性者,妖邪不能傷,隻有混沌血脈才能傷他。前日天帝就是這麼說他來著,沒錯,這話冷文驊也曾說過,那天帝為何能輕易傷他。”
金玦立時截斷話:“天帝也是混沌血脈唄。”
沈衝天糾正道:“混沌老神從來隻有三個,除非,除非他們都錯了。”他也學懷音,從地上尋撿起一根樹枝,在腳下一下一下描畫著。
金玦起身,踱步到師父身邊,歪頭探身看著,見師父幾下畫出三隻環,一隻鹿形,一隻蟒形,一隻龍形。沈衝天畫好後指著地上問金玦:“可能想起什麼?”金玦接過樹枝,邊搜尋心底記憶,邊仔細描摹記憶,於龍形之後畫出一隻首尾相連作環的鳳形。
沈衝天問道:“你父親教你的?”
“是。”
沈衝天繼續道:“很好,四隻箱子終於齊全了,可看出端倪?”
金玦歪頭琢磨道:“我認下師父第二日,父親就找來我,為我畫下這隻首尾相接的鳳的模樣,要我務必記牢,還告訴我,圓意為混沌未開,既所謂的‘一’,鳳、鹿、蟒為至陰、至陽、半陰半陽三位老神化形,對應有、非、非之非。若是一日師父問起,就照這個說。”
沈衝天忙不迭鼓勵:“你的悟性極高,像你的父親,他若見你今日,必欣慰。上麵是他的囑托,下麵你說說你的意思。”
金玦猶猶豫豫道:“一生二、二生三,可師父多畫出來第四個。這四個龍與他們三個像又不像。單看描畫的形狀,龍的身姿纖細,與這個蟒十分相像,再蓋住脖頸往下,單看頭顱與犄角倒像鹿,至於翅膀和爪甲……難道是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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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衝天讚許道:“沒錯。天帝便是第四位混沌老神,他的本相就是龍。”
金玦反倒更為猶豫不決:“就算真有第四位老神,也絕不可能是龍,龍一族一直以來都是……”他忽然想起師母就是龍,忙吞回後麵的話。
沈衝天倒不顧忌:“仙家世界中最輕最賤者,是吧。想來三位老神合力造就世界,卻不欲將自身湮沒權勢爭奪中,因此每家分出一樣,拚湊成個新的,代替他們鎮守八方。而這位新的,秉承三位老神血脈修為,若再醉心權勢,廣衍子嗣,豈不成了天下最大劫難,幸好這世間有一種刑罰,不痛不癢,以忘卻傷人。這天下,包括他自己,乃至後世代代皆忘了他的本來模樣,也不留給他一絲情,隻造就一個木然守護天下、維護權勢的傀儡。而他的後代或被放逐雲端之外,或被打落至暗水底,貶為最輕賤一族,遠遠分割,永難回歸正途。你的父親知曉我心思一向細膩古怪,喜好依據細枝末節推演前因,故而將這謎題留我。‘若遇困境難解,不必執著,沿原路倒退回去,追因溯本總不會錯’,果不其然,老神助我。”
金玦左思右想半天,趁師父心思略停頓時,小心問道:“就算師父所言都是真相,也是曾祖老神那一輩的故事,跟我們如今有何關係?”
沈衝天忽現笑意:“你父親受天帝那一掌時是跪伏的姿勢,與懷音他倆現在蹲地姿勢極像,低頭暴露囟門,可天帝卻繞過囟門專擊他的胸膛,似乎知曉他有舊傷。想來其時天帝也是氣急敗壞,不期露出破綻。金玦,你可替師父解了大困惑,我從前就是太過畏縮,今後要令他們氣急敗壞,露出破綻,這便是你我的機會,也是你父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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