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衝天與青靄雖滿腹狐疑,卻不敢驟下定論,好在惜淵頭一次麵見天帝,終於平安糊塗過去,一顆心暫時半落。第二日,等惜淵睡飽睡足起床時,青靄早去衙門,沈衝天依著之前約定,帶領兒子又返回秘神府中,預備仍舊進山圍獵。
秘神府就坐落於當初南經略神府,即是後來的沈宅原址之上,按照沈衝天心思,外設結界,內造小山。整座府邸傍山勢而立,形如折扇大開,從進門起,越向裡走越寬敞,且步步登高,眼界越闊,更有自半山腰始的出岫白雲隱隱遮蔽上麵的中堂、內室,隻漏出幽幽暗香,說不清是花木、還是藥草,亦或山中秀、海底珍,令人嗅之隻覺渾身暢快清爽。
沈衝天帶領惜淵先奔書房,將兒子抱起來,指著一麵大書櫃向兒子道:“前日與你講述機密,我看你再不似小孩子,而是能同謀共擔者,論理你也該懂事,悟性當尤為優秀,方不負一身血脈。今日我叮囑你一件事,可記得住?”
惜淵聽見父親說拿自己當做大人一般看待,自然百般得意,點頭不止:“淵兒能!”
沈衝天讚許道:“很好。你看這書櫃,裡麵皆是我的一些重要物件,尤其外麵掛著的這副寶劍,記得它的位置,除我拿取外,不能挪動一寸。若見位置改變或寶劍平白消失,必是出事,定要告知我;若是我不在,便是我也出事,定要將這番話告知你母親,替我保護好母親。”
惜淵到底年齡尚小,迷迷糊糊問道:“何為‘出事’?”
沈衝天道:“遇了壞人,遭了劫難,再不能回到淵兒與母親身邊。”說著,一手摘下風水雙劍,輕輕掂一掂,開懷道,“不過今日我們要取下它,帶它進山。”
迢山距離尹水不遠,從秘神府中能遠遠望見整座山形,山中多藤,尤以苕華為最,即後世所謂淩霄者,因此指花為山名。迢山既不高大也不巍峨,因無數藤木蔽路搭橋,且峰嶺相割裂,間雜無數屈曲溝壑,人進得去出不來,也頗有些“盛名”。此地山神本來就近依附於南經略神府,自沈衝天回歸天庭,忙不迭歸順過來,惟沈衝天之命是從,因此沈衝天隻當此山為自家花園一般,來去自如。
聽聞沈衝天要帶小公子圍獵,迢山山神、土地等本處駐守仙家早早就預備下圍帳、籠網、各色弓箭、百樣長短兵器、無數靈犬仙鷲,將深山鳥獸大半驅趕出來,又四處借來些此地無的異獸怪鱗放養中間,供小公子消遣,至於休息時的帷幄、依沈衝天喜好口味的茶水糕點吃食自不必說。沈衝天帶著惜淵頭一次進山,接納一應好意,痛痛快快玩了兩日。自天庭回來後再次回到迢山,想是諸般事堵在心頭,他竟望著這些東西發起脾氣來,嫌棄物件不倫不類,與在家時一樣,如何正心修身,命令全部撤掉,甚至所有仆從都命令止步於前山穀地。沈衝天自己背一副弓箭,臂上照舊縛著金蟬劍,手提風水雙劍,給兒子一副略小的弓箭,一柄小短劍,舍棄坐騎乾糧,徒步進了深山。不一會兒工夫,父子倆的身影便隱匿於樹藤之間,再不見。
眼瞧著日向西墜,沈衝天攜惜淵尋一處平坦落腳,雙手握著劍鞘遞到兒子麵前,和藹鼓勵道:“好淵兒,奮力將寶劍抽出來。”
惜淵聽話,見父親握牢劍鞘,他雙手緊緊攥住劍莖,使出全身力氣,“哈”的一聲帶動身子一同後仰。沈衝天注視兒子,適時暗暗念訣,寶劍應勢“倉啷”一聲飛出劍鞘,露出一黑一白合並的雙鋒,帶動惜淵向後踉蹌兩步,一下跌坐地上。再見白劍出來帶出一道白色旋風,黑劍帶出一道黑色回水,風水交纏在半空盤旋數遭,緩緩落地,竟然化作兩個人!
惜淵早忘記父親要他做什麼,手中寶劍落地也渾然不覺,趕忙爬起來跑到父親腿後麵躲藏。過一時,他架不住滿心好奇,偷偷歪腦袋,從父親衣擺後麵僅僅露出兩隻眼睛悄悄觀察。那兩個人衣著亦是一黑一白,黑衣的是少年公子,個頭在自己父親之上,渾身精瘦,眼尾長挑似笑。白衣的是一名少女,看上去,她倒與自己相差不多,小小的身材,兩邊各有一道黑瀑自耳後垂過脖頸,搭上前胸,黑瀑下肌膚剔透晶瑩勝過水玉,睛采閃爍含情,唇峰豐盈微翹含珠。惜淵眨巴眨巴眼睛,看得有些呆住。
兩名少年環視四周,開開心心朝著沈衝天行禮。行完禮不等沈衝天回話,少年公子當即起身,一撲上前擁住沈衝天,嘻笑不止:“師父!師父召喚,不敢怠慢。”
惜淵在後麵百思不解:“分明就是我喚出來的。”
沈衝天扭頭回望,騰出一隻手攬住惜淵肩膀,娓娓道:“自然是淵兒的功勞。”
少年公子這才注意到後麵小小男孩,亦學他樣子歪頭,擠眉弄眼,嬉笑招呼道:“原來是惜淵弟弟,弟弟不必害怕,你看我可像壞人。”
少女站在原地沒動,看惜淵緊緊揪住父親衣襟,略俯身抬手呼喚道:“弟弟過來,不必理會他,隻愛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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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衝天不言語,隻含笑看著他們。
惜淵抬頭望望父親,略遲疑一番,拔步奔向少女。
沈衝天安心叮囑道:“淵兒,你與阿姐隻在這附近玩耍,不許出我十步開外。”
少女會意,領著惜淵悄悄走向一邊,邊遊戲邊側耳傾聽那邊談話。
沈衝天關切道:“金玦,我不在這二年,可有什麼事,不論內外都可告知師父,師父替你做主。”
金玦恭敬回答:“師父細心謹慎,這裡連采藥客、亡命徒皆少至,十分安靜,自到此地,依著師父安排,白日藏身,入夜我兄妹出來,入山中修習,諸般不缺。不敢瞞師父,金玦自覺學有所悟,願追隨師父左右。”
沈衝天拆慌道:“你是想打探冷氏消息。”
金玦狡辯:“縱使師父百般照顧,多年不見外麵世界,心中著實憋悶,哪怕出去看一看外麵如今模樣也好。”
沈衝天仍舊耐著性子解釋:“我仗著秘神身份行走世間數百年,溝溝壑壑全部尋遍,所有傳言一一驗證,翻找出各色證道之士不下千數,卻一絲一毫白鳳蹤跡都沒有。你家嚴苛家規不啻羅網,將所有子弟罩在其中安心守分,正好被一網打儘。這番回天庭,我麵見天帝探他口風,得知他想著將當初因西海事故被打落凡間的許多仙家重新召回天庭,仍舊絲毫不提冷氏,若非外麵的白鳳血脈真的再不存,便是天帝心中仍舊忌憚。區區百年於天帝而言不算久遠,你我還須安心再等,畢竟謀逆之罪不似其他,難以輕易推翻。”
金玦委屈申辯道:“我的父親,是佼佼北方天尊,白鳳獨尊至臻之性者,任誰謀逆,也絕不會是他。若得時機,我願效仿師父當年麵見天帝,親自陳情,請師父替我做主。”
沈衝天已現怒氣:“你當天帝是個和藹可親的性子嗎!他出手淩厲,曾在我身邊出手重傷你父親,你父親於他而言就是風中敗葉,毫無還手之力,若是換做你又該如何。縱使你甘願舍棄這條命不要,彆忘了還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