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勾被他拋出後直插牆角的岩石地麵中威然而立,衛連全身氣力都用在了赤手空拳上,連周身護體的星靈都隻是對敵時下意識的反應,這姿態像是一心隻想將拳頭砸在趙水身上。
甚至都不管在趙水身後,就是敞開的轉身、便能逃走的牢門。
這不是下死手,更像是不管不顧的發泄。
靈力逼近衛連周身,趙水立即收力。轉念間,衛連的拳頭已經觸及鼻尖,趙水一咬牙,閉上雙眼微微側頭,任他一拳砸在了側臉。臉頰骨吃痛,緊接著側肋也挨了一拳。
“等等!”趙水後退叫道。
衛連卻不聽,猛然欺身逼近,右拳如鐵錘般自腰間旋出,又是一記凶狠的上勾拳向他下巴而去。趙水仰頭踮腳,看著他結識粗壯的左臂從麵前劃過,青筋根根暴起。未等趙水站穩,他腰胯猛擰,右拳劃出一道弧線,擺拳轟向趙水的太陽穴。趙水立即攜腰躲過。
若不提星靈,單論內力與拳腳功夫,趙水不是他的敵手。
“你找我就是為了打一架來的嗎!”趙水吼道,指向牢門外,“再糾纏,我可逃了。”
一記空拳從麵前揮過,衛連垂頭停手,粗重的呼吸在寂靜的牢房中顯得格外清晰。
隻聽他沙啞地開了口,說道:“那你走吧。”
“什麼?”
趙水懷疑自己聽錯了,但見對方卸力的姿態,又不似在撒謊。
不使用星力,又故意放他逃跑,難道這衛連與“困靈”……趙水心中起疑,即便這衛連跟了赫連破近三十載,可如今,趙水已經沒有完全可以信任的人了。
“我為何要逃?”趙水冷聲道,“我既無罪,亦無愧,願在此等一個真相。若逃了,豈不坐實了身上的嫌疑?”
衛連仿佛沒聽他說話,轉身握住插入石縫的戟槍,向上一拔。
趙水眉頭漸緊,悄然轉腳。
認識此人這麼些年,細細想來就沒聽他說過幾句話,隻因兄長對他萬分信任,便也沒多想。但話少之人向來心思深沉,趙水一直是這麼覺得的。
“你要走。”衛連提戟衝著他,說道。
“我與衛副門並不熟識,此番你驅散看守既打我又逼我走,實在讓人難以安心。可以問句為何嗎?”
衛連瞪著他,似帶恨,又強忍。然後他說道:“南境降兵再次作亂,軍心渙散無人約束,你要去……隻有你。”
降兵,是困於星城被迫投降的那一萬蒲單兵。那些人本就心思不定,又數目龐大,軍隊又同時失去了主將和城主兩個主心骨,還被柳生澤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把著,肯定亂成一鍋粥。若再起亂,遭殃的,還是那些已被折磨得千瘡百孔的百姓們。
“素來隻聞衛副門雷厲風行,沒想到還有護百姓之心。你不怕,我回去之後擁兵自立、起兵謀反?”趙水問道,向戟勾的銳尖靠近一步。
“你不會。”
“你怎知我不會?難道你不懷疑,是我下的毒、是我派的‘困靈’?”
“因為主上信你。”
他的主上,赫連破,兄長?
趙水的疑心被這一句瞬間擊碎,腦子裡“嗡”地一聲。他愣愣地看著衛連,企圖從他的目光中得到方才那句的確切證據。
衛連也給了他答案——他的眸中血紅含淚,似有萬千恨意,緊握戟勾的手幾乎掐出血來,但他渾身透著一種無可奈何,甚至沒有用赫連破賜給他的戟勾攻擊過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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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兄長他,他信我?”趙水顫抖著聲音道。
一滴水從頂部的石壁滑落。
“主上之心在百姓安危,你攜敵外逃也好,擁兵自治也好,代城主不會出兵引戰。”衛連沙聲道,又握拳帶有威脅之意,“清白,和百姓,你選什麼?”
代城主?
付錚知曉他過來?
是了。若相熟之人來此,必會被人阻攔,但衛連心懷恨意,外麵的人包括他趙水都以為他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想讓趙水身死之人千千萬,反而會有人自發地為衛連清除所有看守障礙,放他進來“殺人”。但他們定想不到,此人竟是來放他走的。
“城主之事,還沒頭緒嗎?”
“沒有。”
趙水暗歎了口氣。“百姓之安既為城主與代城主所念,自然也是我心中重中之重。我願以一己之力,護南境百姓安康。隻是,你放我走,不怕刑罰嗎?”
戟勾下垂,砸在地上。衛連沒有回答,抬腳從他身側擦肩而過便要離開。
“衛連!”趙水忽然叫住他,乞求道,“他走之前,還說了什麼?求求你,告訴我。”
衛連停住腳。
半晌,他才答道:“我到時,他已身中數劍。他說絕非趙水,讓我聽命於代城主。僅此而已。”
“絕非趙水。”這四個字讓趙水胸口泛起一陣酸痛,幾乎直不起腰。
“他走時……痛苦嗎?”
“痛苦。沒有死在為城勞心中,沒有死在殺伐征戰中,而被奸人暗害,主上……必然痛苦。”說完,衛連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
他沒有告訴趙水,也沒有告訴任何人,赫連破臨死前還跟他說了幾句話——那是隻留給他的幾句話,讓他即便痛徹心扉,也不得不頭腦清醒地,繼續活著。
牢房中,隻餘趙水一人,仰麵緊緊地閉上雙目,任由淚止不住地流。
一腳踏出牢門,隻見門邊上,“陌聽”隕鏈靜靜地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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