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那我們——”他爹往後仰身,乾脆地回道,“也不做解釋。”
趙水的心裡湧上一股酸意。
不說,又是不說。
他已然坐不住,站起背過身去,壓下胸口這像是受了委屈般的酸澀。
“哥……”趙風弱弱地開口道。
“風兒,把碗筷拿去洗洗吧。”他爹說道。
“哦。”
待妹妹走遠,趙水平靜下心神,轉頭看向爹娘說道:“那麼,還有一事,不知爹娘可否作解釋。孩兒之所以會去太微殿,是在追一人,那人衣身的繡紋與從小漁門一路追殺我的刺客一樣,而且他……聽命於城主。”
“這——”他爹娘皆是一驚,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
趙水期待著他們問“怎麼會這樣”、“是什麼人”之類的話,可他們除了震驚之外,這些本順其自然的疑問並未從他們那兒脫口而出。
也就是說,這一件事,他們也知曉一二。
“爹,他們為何追殺我,你們也不打算解釋嗎?”趙水問道,“還是說,我要去向那男子,或者直接找城主問?”
“水兒。”他娘說道,“定是你認錯了,這衣衫繡紋的樣式這麼多,許是相似,一樣的式樣多了去了。”
趙水苦笑了下,回道:“娘,這布料繡法、千般式樣,林林總總的見識,還是你教我的。”
堂中一時安靜。
隻有鳥雀掠過院裡,在地上蹦跳幾下後,又叫著躍上牆頭。
“太微殿裡被抱著的那名嬰孩,就是我吧?”陽光透出雲層,趙水卻絲毫不覺眼前亮堂,看著他的爹娘問道,“我曾和娘一起入過宮,而後呆在小漁門,唯一一次被允許出來,就是被人追殺、被逼無奈。”
回想起當時,縱然幾次逃脫,可生於安寧未曾見過刀光劍影的他怎會不心驚膽戰?而當得知要他性命的是星宮中人,甚至是直屬城主的手下,他才突然發覺出見城主時對方的提防、試探、勸退……
還有在暗室中,城主對那人說,反星術罪人若難緝拿,就地正法,好像那時候的刺客對他也是這樣,翻臉無情。
“爹,娘,若城主之命真是追殺偏遠之地的一人——”趙水抬眸直視著他們,說道,“兒子隻是想知道,吾生何罪?”
對麵的二人啞然。
趴在門外的廊上偷聽的趙風也一下子捂住了吃驚的嘴,心中惴惴,險些滑落倒地。
安靜得出奇。
趙水和他爹對視著,定定不動,仿佛過了很長時間,他爹終於垂眸,敗下陣來。
“你真的想知道?”趙孜問道。
“我總要知道的。”趙水答道。
他爹笑了下,不知是對他孩子的通徹感到心悅,還是無奈,踱步往桌旁走了走。
仰頭看著初夏的晴空,他爹問道:“知道原因你並做不了什麼,隻是徒增煩憂,也想要問?”
“是。”趙水肯定地點頭道,“爹,我受得住。從出鎮到現在,你知道,我都受過來了。”
可是那還不算是真正的暴風雨啊孩子,趙孜心中歎道。
“既然你想知道,那便聽好。你其實是——”
“是體內存有反星之靈的人。”趙水他娘忽然說道,向趙水走近目含淚光,透出心疼,“二十年前,搖光門的叛徒王水峰開創反星術,聚集烏合之眾釀成死傷無數,甚至滅門。星門與之對抗一年多,才未讓這戰火蔓延,王水峰也被通緝。
當時他逃脫途中正好路過我與你爹私宅,當時你剛出生,你爹預備幫忙捉拿罪人,卻發現王水峰不願接受罪罰,已然自刎,而其體內星靈蕩然無存。然後我們發現,他想要把利用反星術獲得的星靈製成星魂歸於上天,卻不想,陰差陽錯注入了你的體內。是娘,沒有保護好你……”
趙水見他娘落下淚來,立時心軟,伸袖想幫她擦淚。
他娘攔住了他的手,背過身去,繼續說道:“那星靈畢竟是邪術所練,我們怕會傷害到你,可又擔心被他人知曉會加罪於你,困窘之際想到了城主夫人,她曾是我好友,身邊有位衷心的宮長已達‘上歸隱’星階,所以就去找她們幫忙,後來就逃到小漁門隱居,後麵的,你也能猜得到了。”
反星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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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年他爹娘並非為逃婚而隱居這麼多年,而是為了他?
這便是真相麼?
趙水僵在原地,滿腦子懵然。
儘管對於多年前的那場叛亂星門上下都諱莫如深,但隻要發生過,趙水多少也聽說了一些。“上歸隱”的厲害他見過,說是能傳送星魂,自然不再話下。
怪不得總是有人和他說要保持“本心”,怪不得他修習衍星術的“天賦”這麼高,怪不得……
所有的這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水兒。”虞問巧靠近,輕撫著他的額發,柔聲說道,“此事我們已懇求過城主了,你的所作所為他也看在眼裡,不會再為難,我們也隻是擔心此時被他人知曉會指指點點,才有所隱瞞。所以你隻要知曉,你生來無罪、自在為人,這就夠了。”
“是。”趙水回道,才發覺聲音在顫抖,“水兒,知道了。”
心結解開,接下來的氛圍緩和了許多。
趙水這麼細細琢磨,此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隻要他好好做人證明自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困頓數日的他總算恢複了大半精神,想到山宮還有許多落下的事情未做,趙水沒在家中待多久,便起身回去了。
可收到了這樣一份“解釋”的他沒注意到的是,在他娘講完“真相”之後,他爹自始至終,都再未說過一句話。
看著兒子腳步比先前輕快許多地走出大門,趙孜轉眸看向門廊上邊,說道:“在上麵掛了這麼半天,你不累嗎?”
趙風從廊上翻落下來。
“累。”她揉著肩膀答道,又向她爹嘿嘿笑笑,“爹你知道還不早點兒叫我下來。”
“你這丫頭,真是越發沒規矩了!下次再彆教她這些竄上竄下的功夫。”虞問巧說道。
“彆嘛,我知錯了。學還是得學,我也想像哥一樣考入星門。”
她娘回了她一眼,說道:“還考星門,先把碗洗了。”
“哦。”趙風嘟嘟嘴,很不情願地拖著雙腳往後廚去了。
待堂中隻剩他們夫妻二人時,趙孜微微側頭,低聲問道:“你這樣,真的好嗎?”
“總比告訴他他的親生父親派人追殺他要好。”他娘回道,“何況,他本就生來無罪。”
“可是他自己也說,總會知道真相的。”
“那就……再晚一點吧。”
風聲沙沙,初夏的一絲燥熱,開始隨風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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