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說起紡紗的步驟,趙水不禁回想起在小漁門時一家人一起在布店忙活的場景,莞爾一笑。
“您家製布手藝應是傳承多年了,自家也有染坊裁縫,店鋪開大些豈不更好接生意?”趙水問道。
男子的笑容有些失色,撓撓頭道:“客官您有眼光,青衿閣的布料製衣是一代代積澱下來的,絕對良品。隻是在下少時貪玩,疏忽了家業,如今雙親不在,一開始隻能硬著頭皮上。好在有布行的老夥計幫襯,眼下生意已有起色了。”
這男子說話倒是實誠。
趙水剛欲說聲抱歉,店鋪來了一女子,單手抱著一捆布,微胖但乾練的樣子。
“生意雖不熟,技藝一直在,客人您就放心挑吧。”女子說著,往裡屋走去,“老莫,蠶絲樣布和晌飯我都帶來了,給你放好哈。”
“誒,好。”男子應道,又對趙水笑笑,“此乃賤內。布料您隨便看,這揉搓都不會起皺……”
眼見他要扯出一塊布來搓搓證明一下,趙水急忙抬手製止了他——畢竟自己不是真來買布的。
“老板,有件金絲褐麵的外披,昨夜送至前街肉鋪,是否是出自您這兒的?”
“外披?哦,那件,是。”
“敢問是差店裡哪位小廝送的,可否引見一下?”
“已被衙門帶走了。”男子回道,語氣變得恭維了許多,“這位客官看您氣度不凡,應該也是星門中人吧?回靈人,今早衙門已來人問過,那夥計被帶去問話了,您可以到衙門找他,或者您留個地方,等他回來再跟您傳信一聲。”
對方的客氣實在是太過周到,趙水擺手道:“不用。在下隻是問問。這名小廝是您這兒的老夥計嗎,他最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這……”
“那小廝是我一遠房侄子。”男子之妻從裡屋出來,大聲回道,“來幫忙半年多了,哪兒有什麼奇怪。我們這兒小地方不宵禁,半夜送衣裳也不是沒有的事兒,孩子年紀尚小,進衙門難免害怕。靈人您心善,幫忙給說說,若無事讓俺侄子早些回來吧。”
她說的是懇切之詞,語氣裡卻沒多少客氣,直衝衝地看著趙水,仿佛在說“你才奇怪呢”。
趙水悻悻移開目光,回道:“您放心,隻是問他幾句話,很快便會回來的。”
暫時沒發現什麼異常,懷中雲石在店裡也沒啥反應,趙水轉身準備走,餘光瞟過店門邊擺的一棉毛帽子,縫了個狗頭模樣很是可愛,忽然想到了韓亦和阿黑,又停下腳道:“老板,幫我拿幾個眼色的麻織布料看看,再買些針線。”
“好嘞。”男子樂道。
於是乎,這一早有關雲石的線索沒查到,在青衿閣買了些布料,在芙蓉糕坊買了些糕點,提著大袋小袋地回客棧去。
付錚她們的氣似乎還沒消,敲門不應,搭訕不語,隻是把趙水買回來的糕點收了去。好在白附子說她們傷勢無礙,尤其是付錚恢複得很快,他才吃了定心丸。
在客棧一直等到過了晌午,蘇承恒才回來。
蘇承恒和汪嵐去到吳府時,衙役們正在查府,抓了一地的家眷仆從拷打問審,尤其對跪在最前麵的兩個陪妾動手動腳、隨意加鞭,正好被他倆撞見。蘇承恒這才發現這些衙役們對上恭敬,對下卻仗著查案無罪,變得暴戾有加,實非良役。他和汪嵐從鞭下救出兩個陪妾,將她們和幾個仆從帶到衙門關押,正好縣令在問審山中賭場之人,順便旁聽。
彆的都還正常,隻是當時賭場裡的那個瘦弱郎君,縣令幾次三番找理由想給他脫罪,但都被蘇承恒以買賣同罪給懟了回去。聽人議論,這瘦弱郎君是縣裡一個大戶人家的獨子,大戶人家有些權勢,平日裡縣令也要敬三分,因此護著瘦弱郎君,連牢房都是專門布置過的,就算這幾天關押,最後也會因著身無垢印的緣故被完好無損地放出來。
“世人皆道預言天定,城運如此,殊不知星罰之下,已蛀蝕百出。垢印加身之人心存善義、仗勢欺人者卻安然無事,賊道盛行,非僅賊之過也。”蘇承恒最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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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過了晌午後,又到縣城裡查問一圈,想問問有沒有發生一些蹊蹺之事,結果打聽來的都是些誰不孝順遭天譴、誰家找外房逼得妻亡子散等一些亦真亦假的八卦。他們也去韓亦阿黑身體發生變異前後的地方找了找,現在已是一片荒郊,沒什麼收獲。
既無收獲,趙水心急也沒用,索性晚上回客棧拿出白日在青衿閣買的布線,縫製起來。第二日一早,他便敲開韓亦的房門,驕傲地展示手中的東西。
“喏,給你。”
“什麼?”韓亦接過,是隻土黃色的麻織帽子,造型有些奇怪,是個鐘形,帽頂高,帽簷兩側還有兩團布兜似的東西垂下來。他往趙水懷裡一塞,說道:“我不要,醜死了。”
“哪裡醜了?”趙水回道,把帽子重新整理了下,往韓亦腦袋扣上去。
那高高的帽頂將韓亦的束發都裹了進,八字的帽簷和發邊貼合,遮住兩側鬢發,連著帽簷的布兜像個罩子一樣,扣住了韓亦的兩隻尖耳。趙水將垂下的兩條麻繩輕輕拉動,整個帽子隨之縮緊,然後他兩手在少年頜下劃撥,係了個扣子,整個帽子便十分貼合地戴在了少年的頭上。
“嗯,不錯。”看著自己的作品,趙水滿意地點點頭。
韓亦摸摸頭頂,這帽子竟把他想遮蓋的地方都蓋了住,還能露出臉,搖搖頭,帽子就像為頭設計的衣服似的不鬆落,麻織的布料透風,也不顯悶熱。
他內心揚起幾分雀躍,麵上卻仍嘟著嘴,問道:“你做的?你還會做這個?”
“嗯。”趙水回道,“我娘可是鎮上織布縫衣的一把好手,區區帽子我還是能做出來的。送你了!對了,阿黑也有一份,幫它係上吧。”
說著,他又掏出一件“狗鬥篷”,向齜牙的阿黑拋過去。
韓亦這次沒有反駁,轉身看了眼在掙脫身上鬥篷的阿黑,將它摸頭按住。阿黑看了主人一眼,聽話不動,韓亦蹲下身,將鬥篷前後的係帶係緊。
他看著阿黑穿著衣服跟人似的,嘴角微微彎起,又壓下去。被好心人贈食倒是有過,但有人給他織衣物,這可是第一次。這樣想著,他竟覺得有些害臊,悶聲低頭看了眼腳尖,偷偷向阿黑一招手,一人一狗便一溜煙地跑出了屋子。
趙水跟在後麵,淺淺笑了下。
這時,付靖澤突然著急地朝他衝過來,邊跑邊道:“不好了,昨夜牢房著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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