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錚剛欲開口,周圍的村民已忍不住了。
“靈人娘子,這些兵刃都碎得不成樣子啦。”先開口的是鬆兒他娘,平日裡時常讓鬆兒給趙水他們送飯,所以更為熟悉些,“而且我看也不都是兵刃啊,還有我們平日裡用的鐵犁哩!這衙門就算要查,也得分清楚不是。”
另一個中年男子也攤手附和道:“是啊。還把上山的路給封上了,我們這每日的柴火,讓我們去哪裡尋?有的人田地在山上頭,難道也不給種了?”
“種,當然能種!”通判申辯道,“我們設了崗口,盤查過後可以來去自如的。”
“憑什麼……”
雙方一個比一個聲音大,又吵了起來,連村裡的幾隻黃狗也擠在人堆中直叫喚,仿佛唯恐不亂。付錚插不上話,隻能比個手勢讓跪地的衙役先起來。可笑那通判一邊站起來,嘴上還一邊不停地和村民爭辯。
趙水將輪椅放在一旁,扶著腰走到付錚旁邊,和她對視一眼。
“浮生淵現出許多金銀鐵器,村民們這些日子上山挖采,有不少收獲。”付錚貼在他耳邊道,“想必這件事傳到了州府的耳朵裡,想將這些收繳充公。”
“充公倒好,隻是這漫山的零散器物,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是真的算在公家裡。”趙水輕哼一聲道。
付錚上前擠到人群裡,將通判等人和鄉民們分開兩側,喝令止言。
趙水摸著下巴思索起來。眼下器物無主,來源不明,站在村民的角度上,自然是誰先搶到就是誰的。但此事最開始的緣由是為了查兵械失蹤案,如今知道了下落,自然要交與官府查問一番。
說到底,還是利益衝突的問題。
見兩撥人的吵鬨聲消停不少,趙水小心地挪動身子上前,向通判問道:“山上的器刃我都看過,受損嚴重恐怕不能直接用,你們打算怎麼用?”
“回少宰。”通判立馬恭敬地拱手回道,“我等已聯係附近的三家工匠鋪,預備回收鐵器重新熔爐再造,可節約一批原材。”
“其他的呢,這金銀銅鐵錫的,分揀隻怕費不少功夫,你們帶了多少人?”
“州府的人加上我共十二人,我等先探查後,根據山中存量安排車馬拉運,州府吩咐了,若需要會再安排人手過來。”
趙水低頭用大拇指輕點指節,說道:“派你們十人上山,粗磨算山中的那些東西統共二百斤吧,你們日夜不停地挖至少也得一個月,還要挑揀、分類、編冊入庫、雇驢車往山下的鐵匠鋪拉運,如此耽擱,等真的銀兩上繳、兵刃再造,隻怕仗都打完了。若想加快速度,必要加派人手,怎麼,貴州官是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把人力浪費在這裡?還是,打算讓賊人以為這裡有寶貝,再卷土重來一次啊?”
通判被問得啞口,左右看看手下,都無言以對。
“實不相瞞。”通判回道,“下官聽說兵刃是被雲石所吸,以為都在一處,到此地方知它們散落得到處都是,難以短時間集中起來。可若是空手而歸,下官、下官也無法對上麵交代。”
“是呀。”旁邊的衙役們附和道。
趙水挑了挑眉,心內暗笑,這器刃們被蘇承恒吸引著飛來飛去的,可不是遍地都有。
他又轉向鄉民們,問道:“鬆兒她娘,不知你們撿來五金之後,打算如何處理?”
“當然是賣了。”
“賣給誰?可找到渠道了?”
“還沒有……這得下山問問。”
“律法中規定。”聽這問話付錚才忽然想起來,說道,“普通百姓每戶可用鐵器分量不可超過三十斤,否則收繳充公,少則關押三日,多則按叛亂之罪論處。即便是鐵屑廢渣,隻怕也不好多存,更彆提大批量地買賣了。”
“什麼……”
鄉民們顯然不知道這一條。
“哦,好像是有那麼回事。俺去年想多買個鐵犁,被問幾句後就說不行了不給賣。俺們都山裡乾活的,我看也沒管那麼嚴啊。”
“平日裡自不會查。”付錚回道,“但村裡若是同時大量出賣五金,難免被人舉報惹上麻煩。”
“這……”
這下換鄉民們麵麵相覷、啞口無言了。
趙水有了主意,神情嚴肅起來,朗聲道:“既然如此,各位不妨聽我一言。通判,你們的任務是回收五金,但缺乏人手。而鄉親們鐵器多留無益、處理困難。不如,官府委托當地的鄉民們撿拾、分揀和運送五金,根據回收份量給他們抽成。一來鄉民對此地熟悉,可以大幅提高效率,又不至浪費州府人力,二來大家都退一步,各有所得,如此可好?”
說完,趙水轉頭去看通判,又補了一句:“三來互相監督,若誰想趁機中飽私囊,皆可舉報。”
通判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歪歪嘴,然後轉眸尋思了下,低頭應道:“下官願聽少宰吩咐,不過此法需上報州府,得到準許方可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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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擬個信稟明上級吧。各位鄉親們覺得呢?”趙水轉頭問道,語氣柔和許多。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浮生淵這窮鄉僻壤裡種不出什麼有油水的東西,村落也分散,大家靠山吃山就這樣一代一代傳承下去。如今有了挖五金翻身出山的機會,自然都不舍得放過。但他們也同樣清楚,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官府要的東西,雖然他們現在能吵吵幾句,但終究沒有相爭的份兒。更何況是跟打仗有關的東西,他們不敢、也不能阻擋。趙水這主意,已經是在為他們爭取利益了。
“我同意!”一位年長者說道,他是附近一個村落的村長,說話有些份量,“不過這協議得在二位靈人的見證下擬好上報,我們才認。”
“那是自然。”趙水回道。
“俺們村的族老現在不在這兒,我們得告訴他一聲才行。”另一人道。
“好。那就三日,大家各自回去商量,若此法可行,三日後由我和霜刃少宰主持,雙方簽訂協議。”趙水說道,一錘定音。
山間休養,難得的清閒自在。
趙水的傷勢一日比一日恢複得快,每日除了修習內功,就是與付錚一起熟悉少宰職位應知曉的事務。他每日對著星城的地圖看了又看,對各處地方駐軍的分布、歸屬和長處不足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看著這星城圖,再聽外麵傳來的平叛消息,趙水總覺得有些不妥——
丁一一直在逃,雖路線曲折,但大致方向卻始終沒變過。沒有人反叛隻是為了和朝廷不停地打仗,他一路保留實力,定是有什麼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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