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送不到,以商隊的武力也能抵擋一波。哼,官府的人,最擅長這種借力打力、不拔一毛的事情了。
隻可惜,他們沒想到自己有隊伍守在此地,被抓了個正著。
“王上,是否要進攻?”
“彆急,再看一看。”丁一陰著臉道。
他本來閃過支援的念頭,畢竟那些手下對地形都很熟悉,可以帶隊領路。但轉念一想,商隊對此地才是真的熟絡,讓那些人先挫一挫他們的人手,自己也能少費點氣力。
但對麵的形勢很快定了勝負。
僅存的六七個手下驚慌失措,像沒了爹似的往這邊跑過來求助,嘴裡大喊著什麼。
可是風聲太大,丁一的部眾們眼中又隻有那散落的兵刃木箱,早已不安分起來,紛紛叫嚷道:“王上,那裡可能有糧草啊!”
“有了箭,咱們更有把握。”
“收拾那些東西也需要時間,咱們得速戰速決!”
“速戰速決”四字聽進了丁一耳中。他眸光一沉,隻微微點頭,身後成千上萬人便齊齊呐喊,向前衝去。
可憐被解開捆綁的幾個人,喊話被完全吞沒下去,他們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陣營的大軍如排山倒海之勢衝來,往沉默的鱷魚之口中送去。
“就是現在!”元逵朝周圍道,“撤!”
“商隊”丟下部分貨物,倉皇向峽道方向逃竄。敵軍的兵隊緊追不舍,騎兵陣營裡的人如螞蚱般先行,叫囂著往前衝。
元逵跟在“商隊”隊伍的最後,時不時回頭觀察追兵的距離。就在即將進入峽道前,他故意從馬背上“不慎”跌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才爬起來,一瘸一拐地繼續逃跑。
這個明顯的動作果然刺激了敵軍。丁一高聲下令加速,穿過長隊衝到前頭。元逵的嘴角露出一絲少年特有的稱意笑容,目光掃過敵軍腳邊路過的一些躺屍,轉頭快步而去。
丁一在入口處獲得了三個木箱,一箱大刀,一箱長弓,還有一箱乘著幾袋大米。他心中大悅,帶著叛軍飛快往裡衝。
當賊軍全部進入峽道中段最狹窄處的時候,一聲尖銳的哨響劃破天際。
刹那間,兩側山崖上的滾木礌石如雨點般落下,在石壁間左右碰撞,直至砸暈底下的人。隨後箭矢破空而來,劃過空中的聲音不絕於耳,賊軍匆忙舉盾想要列陣抵抗,卻是上一個倒一個。好不容易將第一列盾牌勉強擺好時,付錚從前方的峽道帶軍衝了過來,殺伐聲在峭壁的重重回蕩下增加了壓迫感。
丁一的賊軍從未料到剛進山就會遇到埋伏,如此突然而猛烈的攻勢讓他們頓時大亂,馬匹受驚,互相衝撞。
狹窄的空間成了死亡陷阱,進退不得。
丁一心內大吃一驚——最終目標是蜀中這一點他從未和任何人說過,所有手下和盟軍的行動都是建立在他要攻打伴星城的想法上,隻有這樣,他才能保證無人告密、瞞天過海。他計算過很多很多次,臨時調轉行軍方向,星城軍隊是來不及調動這樣的兵力與物資在蜀道峽穀阻止的,隻要通過這一段,他就有信心拿下巴蜀。
可現在……竟然有人破了他的算計提前埋伏!前頭那個帶軍的是誰?女將、長鞭,是了,定是預言裡說的那個開陽女人!可她不是應該聽從朝廷的命令在浮生淵等著防守保護伴星城嗎?
既然她在這裡,那麼……
丁一心頭一顫,還未回身,後麵隊伍的打鬥聲已經傳來。
他的腦中忽然浮現起進穀時地下的躺屍,好多麵部朝下或被木箱遮擋,現在想來,躺屍的人數實在多了些。
是他。
“趙,水。”丁一咬牙心道。
他對這個人莫名地憎恨,恨之入骨的那種。即便他們有過年少之誼、出身一處。
他討厭他和自己一樣的聰明智計,討厭他們同出一處卻境遇匪然,討厭與他相識,讓他猜出自己的心思!
“不準慌!”丁一勒死馬繩,將身下的畜生安定住,喊道,“對方人數超不過三千!傳令下去,分隊而行,四散叢林。騎兵營,跟我衝!”
賊兵們聽到命令,混亂的陣腳漸漸穩住。很快,他們分成各路小隊,向峽穀各處尋找出路。
發覺賊軍陣型有變,在末端襲阻的趙水立即跳到高處的一塊巨石後,觀察敵軍陣型。隻見他們分成了兩種隊伍,一種抵擋,另一種則分散開來,向崖壁攀爬企圖開出一條路來。目光掃過人群直至遠處峽穀的折轉處,趙水沒有看見丁一騎兵的蹤跡——他竟沒有後撤。
“啊呀!”喧鬨中一聲叫喊傳來。
是趙水的一名手下,叫做董士露,力大無窮,聲音也粗亮得很,一叫喚立馬把不少人驚得動作一滯。
趙水望過去,隻見他雙臂張開,左邊揪起倆人,右邊手上揪一個、胳膊上掛兩個,仰頭大喝間,他奮力旋身一甩,掛在他身上的幾人就如同熊身上的螞蟻般被抖開、騰空又砸地。若非身上的那身兵甲,乍眼看去,人高馬大的模樣簡直比賊人還橫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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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賊兵皆為之駭然。
趙水彎嘴一笑,有他一起擋住賊軍去路,真是很大的助益。餘光中,忽而冷光閃過,趙水移動視線,發現在董士露的斜方有賊兵正暗暗拉緊弓弦。
“嗖——嗙!”
趙水射出兩枚暗刃,一枚擊在箭矢上,使他調轉方向朝著旁邊的賊兵而去,另一枚則直直飛向射箭之人,正中咽喉。
董士露聽到聲響,身子一抖,轉頭看見兩個賊兵倒地,仰頭往高處的趙水看去,絡腮胡子展開露出笑顏,抬手向趙水拍了拍胸脯,然後轉身再次投入了戰鬥中。
此處賊兵已不多,留董士露帶隊就能應付。既然無法守株待兔,趙水展臂而起,在飛壁間縱躍往峽穀深處去。
落影縮移,峽穀中烈日灼人,一線天光漏下,照見穀底煙塵翻騰。
蜀軍的盔甲與叛賊的雜色絞在了一起,殺聲沸天,刀光劈開熱浪,刀斧相斫的脆響混著骨肉撕裂的悶聲,濺出的血點子落在滾燙的岩石上竟滋滋作響。天明前趕來的蜀兵結成魚鱗陣,步步推進,叛賊卻如瘋狼般湧入岔道裡、爬上岩縫中,但每一處岔路都有守軍堵截。
一個獨眼老兵攀著岩壁去追,卻被後麵的長矛捅穿大腿,爭鬥中抱著敵兵滾下陡坡;年輕的叛賊剛成功斬落人頭,還沒來得及慶賀,就被斜裡劈來的柴刀削去半邊臉頰。血沫子混著汗臭蒸騰,斷臂與碎甲混在泥漿裡。趙水看見了先前帶他們進穀的那個軍頭,他那鐵鉤般的五指正摳進某個賊軍的喉嚨裡,麵目猙獰,全不似之前那看著不靠譜的模樣。解決一個後,軍頭跳上塊高石,從後背的箭簍中抽出三箭,歪斜著膀子連發,箭箭貫喉。叛賊捂著脖子栽倒時,他正用牙咬著箭尾係繩,含混不清地罵著龜兒子。一柄長矛突刺而來,他竟扭腰用肋下甲胄卡住矛杆,反手將箭簇捅進對方眼窩——活像廚子剔黃鱔骨的手法,又快又毒。
這些巴蜀的駐兵,衝鋒的狠辣勁兒極強,提前有了準備,又生氣有人敢打他們蜀中的主意,一個個愈殺愈勇,完全把疼痛與性命拋之腦後。本來賊軍占人數優勢,但在這樣的攻擊之下,心中生怯,竟勢弱不斷後縮。
縮成一團,更被圍著打。
“真不愧是巴蜀之兵。”趙水心中歎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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