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剛批完一份關於京畿糧倉防疫的急報,眉宇間帶著深深的疲憊。
他放下朱筆,端起手邊溫熱的參茶,姿態隨意慵懶輕抿兩口。
他並未抬頭,目光依舊落在攤開的另一份公文上,仿佛隻是隨口一問,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府裡……可還好?”
侍立在一旁,如同泥塑木雕般的蘇培盛,聞言立刻微微躬身,聲音平穩恭敬,帶著一貫的謹慎:
“回主子爺的話,府裡一切安好。
福晉和幾位阿哥、格格皆平安康泰,府中上下嚴守門戶,日日熏艾灑掃,不敢有絲毫懈怠。
奴才今日回府,還遇上大阿哥,他讓奴才代他向你問好,讓您注意休息。”
蘇培盛的回答滴水不漏,將雍親王府在疫病封鎖下的井然有序、主眷平安、阿哥孝順都涵蓋其中。
聽聞嫡子掛念,胤禛被公務眉頭舒展開來,嘴角向上揚起:“讓他莫要懈怠學業。”
然而,蘇培盛說完這些,卻還有些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現在說。
畢竟下麵送上來,關於那母子的信紙放在案頭許久,也不見主子爺翻閱,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還有事?”胤禛端著茶盞淡淡道。
胤禛依舊沒有抬頭,甚至連眼睫都未曾抬起,仿佛全副心神都還在那份公文上。
蘇培盛心裡斟酌半晌才開口:
“回主子,方才清遠鎮那邊傳來消息,薑氏那邊有動靜?
胤禛喝茶的動作一微不可查的頓了一下,“那女人要做什麼?”
蘇培盛趕緊把懷裡的信件拿出來,恭敬的放到案桌上後,退後一步才回話:“爺,這是剛送來的!”
胤禛想了想還是拿起了信件,裡麵記錄了近段時間薑瑤的所作所為。
當胤禛看到薑瑤知道疫病來時,當機立斷把家裡的雞和豬能殺的都殺了,囤糧、囤水、囤藥時。
眼裡不禁閃過一絲意外,心想這女人還不算笨。
當看到薑瑤舍下家業,殺伐果決要帶著一家人回偏僻、破舊的山村避難。
一向嚴苛的胤禛不禁也生出幾分讚賞,一個女人能在疫病還沒有爆發,就能舍下家業保命,是個聰明人。
要不要派人繼續跟著!
胤禛眉頭蹙起,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辨的神色。
時間仿佛凝固了。
燈火搖曳,將胤禛沉默的身影投在牆壁上,拉得長長的,顯得格外凝重。
蘇培盛弓著身,眼睛盯著光潔的地麵,不敢抬頭看胤禛的臉色。
終於!
胤禛把手裡的茶杯放到桌上,輕輕的碰撞聲在屋內尤為清晰,蘇培盛耳朵立時豎了起來。
胤禛依舊沒有抬頭,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被強行壓抑的複雜情緒:
“選最精於山地隱匿的兩人”他頓了頓,又接著說
“不必貼身,遠遠…綴著。隻盯平安與否。非……生死關頭……不得現身!
“若……被察覺……”胤禛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淬了寒冰,“……你知道後果。”
“嗻!
奴才明白!
奴才這就去安排!
定選最穩妥的人手!蘇培盛連聲應道。
待蘇培盛出去,胤禛向後靠在冰冷的太師椅背上,閉上眼,抬手重重地揉捏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