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瞬間凝固。
花癡開能感覺到身邊母親和夥伴驟然緊繃的神經。他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清楚,莫說動手,就是長時間站立對峙都極為吃力。小七和阿蠻身手不凡,但對方人數占優,訓練有素,且隱藏在暗處的可能還有後手,一旦動起手來,己方勝算極低,更何況還要保護他和母親。
硬拚,是下下之策。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千算”能力在壓力下被激發到極致,分析著眼前的環境、對方的站位、可能的出手方式,以及……那一線生機。
目光掃過對方看似無懈可擊的陣型,又瞥了一眼側後方一處被積雪半掩蓋的、似乎是冰縫或者矮崖的地形。
電光火石間,一個冒險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形。
他輕輕咳了一聲,臉上適時地湧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紅,身體微微晃了晃,仿佛傷勢發作,語氣也帶上了一絲虛弱和妥協:
“既然如此……看來我是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他歎了口氣,看向那為首之人,“我可以跟你們走,但必須放我母親和同伴離開。否則,我寧願玉石俱焚,你們什麼也得不到。”
“癡開!”菊英娥急聲道。
花癡開暗中捏了捏母親的手,遞過一個“相信我”的眼神。
那為首之人盯著花癡開,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偽,以及那“玉石俱焚”的可能性。片刻後,他緩緩點頭:“可以。主人隻要花公子。”
他並不在意菊英娥幾人的去留,他的目標始終隻有花癡開,以及可能存在的“運之脈絡”手稿。
“好。”花癡開似乎鬆了口氣,對菊英娥和小七阿蠻道,“娘,小七,阿蠻,你們先走。”
“不行!”菊英娥斬釘截鐵。
小七也急道:“花哥,我們怎麼可能丟下你!”
花癡開看向他們,眼神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走!這是命令!”他刻意加重了“命令”二字,同時目光微不可察地瞟了一眼側後方的那個雪堆。
小七和阿蠻與他默契極深,瞬間捕捉到了他眼神暗示的方位。小七咬了咬牙,猛地拉住還想說什麼的菊英娥,低喝道:“阿姨,聽花哥的!我們走!”
菊英娥看著兒子那決然的眼神,心中一痛,但她也明白,留下隻會成為拖累。她含淚點了點頭,被小七和阿蠻半護著半拉著,緩緩向側後方退去。
那為首的白衣人並未阻攔,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後退,注意力始終大部分集中在花癡開身上。
花癡開站在原地,看似放棄了抵抗,體內那兩道蟄伏的煞氣卻開始被他以意念小心翼翼地引動。他需要計算一個最精確的時機。
一步,兩步,三步……
就在菊英娥三人退到那處被積雪半掩蓋的矮崖邊緣時!
就在那為首白衣人認為大局已定,心神出現一絲極細微鬆懈的刹那!
花癡開動了!
他並沒有攻擊任何人,而是猛地一腳跺向腳下的雪地!
這一腳,蘊含了他強行提聚起的、殘餘的所有內力,更巧妙地混合了一絲被他引導出的、屬於屠萬仞的冰寒煞氣!
“轟!!”
並非巨大的聲響,而是一種沉悶的、源自積雪深處的震動!以他腳掌為中心,一道無形的波動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同時,極寒之氣滲入雪層!
“哢嚓——!!”
他們所處的位置,本就是一片積雪覆蓋的、下方可能存在空洞或脆弱岩層的坡地!這蘊含了內勁與煞氣的一腳,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大片大片的雪層瞬間崩塌、滑動!真正的雪崩或許談不上,但足以引發一場小範圍的、迅猛的雪坡塌陷!
“小心!”
“地陷了!”
那群白衣人顯然沒料到花癡開會來這一手,陣型瞬間大亂!腳下立足之處坍塌,身體不由自主地隨著雪流向下滑落,雖然他們身手不凡,不至於被活埋,但一時之間人仰馬翻,失去了對場麵的控製!
而幾乎在花癡開跺腳的同時!
早已得到暗示的小七和阿蠻,一人一邊,猛地拉住菊英娥,毫不猶豫地向後一躍,跳下了那處被積雪掩蓋的矮崖!那矮崖並不高,下方是更陡峭的斜坡和更厚的積雪,跳下去雖有風險,但卻是脫離包圍圈最快的方式!
花癡開在跺腳之後,身體也因為力竭和反噬猛地一晃,但他強忍著喉嚨口的腥甜,借著雪層塌陷的力道,也向著矮崖方向撲去!
“攔住他!”那為首白衣人反應最快,在雪塌中穩住身形,厲聲喝道,同時手腕一抖,數道烏光帶著尖嘯射向花癡開的背心!
那是淬了毒的暗器!
花癡開感覺到背後惡風襲來,但他此刻舊力已儘,新力未生,根本無力閃躲!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已經跳下矮崖的阿蠻,去勢未儘,卻猛地將手中一直握著的一根用來探路的粗木棍,用儘全力向上方擲出!
“噗噗噗!”
木棍精準地擋住了大部分暗器,但依舊有一道烏光穿透了阻礙,瞬間沒入了花癡開的左肩!
“唔!”花癡開悶哼一聲,劇痛傳來,但他下墜之勢已成,身體沿著陡峭的雪坡急速滾落,瞬間被厚厚的積雪吞沒,消失在白衣人的視野中。
雪坡的塌陷漸漸平息。
穀地中一片狼藉。白衣人們狼狽地從雪堆裡爬出來,個個臉色難看。他們竟然在占儘優勢的情況下,被一個重傷垂死的小子給耍了!
那為首之人走到矮崖邊,看著下方陡峭的雪坡和茂密的灌木叢,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蹲下身,撿起地上那根插著幾枚烏黑暗器的木棍,又看了看雪地上那幾點迅速被凍結的暗紅色血漬。
“他中了我的‘寒鰍刺’,跑不遠。”為首之人冷冷道,“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主人要的東西,必須拿到!”
“是!”眾白衣人齊聲應道,迅速整理裝備,如同訓練有素的獵犬,沿著陡峭的雪坡,向下追擊而去。
冰冷的雪原上,一場新的逃亡與追殺,就此展開。
而此刻,順著雪坡滾落,不知撞斷了多少枯枝,最終被一叢茂密耐寒灌木攔下的花癡開,意識正在被左肩傳來的、混合著劇痛與麻木的詭異感覺迅速吞噬。那暗器上的毒素,正在沿著他的血液,緩緩蔓延。
他勉強抬起頭,透過灌木的縫隙,看到上方雪坡上若隱若現的白色身影,咬了咬牙,用未受傷的右手艱難地撐起身體,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與小七他們約定好的彙合點,踉蹌著、掙紮著,一步一步,隱入更深的林海雪原之中。
肩頭的傷口滲出黑血,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斷斷續續的、刺目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