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諾康尼。
星期日看著屏幕上那張足夠每次想到都能從任何美夢中驚醒、讓他社會性死亡的照片,又看了看那個無聲尖叫的《呐喊》頭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等賈昇的回複,他指尖輕點,信息就又發送出去:
「賈昇先生,」稱謂正式而疏離。
「不得不承認,閣下的攝影作品……極具衝擊力,捕捉到了某個……稍縱即逝的獨特瞬間。」
語言委婉,承認事實但不提具體內容。
「匹諾康尼家族對一切具有藝術價值或曆史意義的影像資料都抱有濃厚的興趣,並樂於支持原創者。
不知閣下是否有意出讓這張照片的‘完整所有權’?家族願意為此支付一筆合理的‘收藏費用’。並附贈匹諾康尼貴賓套房終身免費體驗權。」
字斟句酌,滴水不漏。
將購買“黑曆史照片”包裝成“收購藝術品的完整版權”,既保全了顏麵,又試圖從根本上掐滅照片流傳出去的可能性。
一切都很有家族的風格——將問題轉化為一場交易。
賈昇那邊幾乎是秒回,附帶一個雙眼變成信用點符號的表情。
「哇!不愧是大人物,果然大氣!(???」
「不過嘛……」一個轉折的符號。
「藝術這東西吧,無價!您看這構圖、這光影、這人物瞬間迸發的‘張力’……嘖嘖,簡直是宇宙級的紀實攝影瑰寶!」
「再說了,」賈昇的信息帶著明顯的戲謔,「萬一哪個八卦小報也慧眼識珠,願意出天價收購這張‘傳世之作’呢?我得為它找個好歸宿,您說是吧?」
「閣下說笑了。匹諾康尼家族提供的‘收藏費用’,足以讓任何藝術家感到滿意。……這張照片的歸宿,沒有比家族更合適的了。」
「請開價。」星期日徹底放棄了迂回,直接攤牌。
體麵?
在即將席卷整個上流社交圈的社會性死亡麵前,體麵可以先暫時放上一放。
「嗯……既然星期日先生這麼有誠意,那我也不好太不近人情……一口價,五百億信用點!」
星期日端著杯子的手猛的一抖,幾滴冰涼的液體濺落在光潔的桌麵上。五百億?!
這已經不是漫天要價了,這是要把匹諾康尼的金庫當自助提款機了。
星期日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直接關閉通訊的衝動,但敲擊虛擬鍵盤的力道明顯重了幾分。
「賈昇先生,」回複依舊保持風度,隻是速度慢了些許,似乎在斟酌每一個詞的分量。
「藝術品的價值固然有其獨特性,但也需考慮市場公允價值的錨定。閣下開出的數字……略顯……富有開拓精神。」
「家族對藝術的尊重毋庸置疑,」
他繼續輸入,試圖把話題拉回自己熟悉的軌道。
「我們更傾向於一個能體現雙方誠意的、具有可持續性的合作方案。
比如,一個合理的收藏費用,加上未來匹諾康尼部分藝術項目的優先合作權?這或許能為閣下帶來更長遠的價值。」
信息發送,星期日緊盯著屏幕,等待著對方的反應。
賈昇的回複速度仍舊是那麼迅速:「一言為定,一百億,而且也不用什麼以後了,我隻要知更鳥小姐終場演唱會的演出及舞台效果總導演的位置,再還價我就把照片賣給酒館。」
……
星穹列車,觀景車廂。
丹恒站在帕姆列車長麵前,表情是一貫的冷靜沉穩,眼神中帶著一絲鄭重。
“列車長,此次前往羅浮仙舟,情況複雜,變數極多。我希望可以申請一筆行動經費,用於在黑塔空間站采購必要的物資。”
帕姆的小爪子抱著數據板,耳朵抖了抖,對列車的大量改裝已經花掉了大半個琥珀紀的預算,小臉皺成一團。
“……丹恒乘客,要多少帕?先說好,預算有限帕!”
丹恒報出了一個精確的數字,並附上了詳細的采購清單……包括但不限於:通用醫療包、反追蹤乾擾器等。
帕姆看著清單,又看看丹恒認真的表情,最終還是忍痛在小爪子上按了按:“……批準帕!省著點用帕!”
“多謝列車長。”
丹恒微微頷首。很快,他的終端收到了信用點入賬的提示。
他看向旁邊早已躍躍欲試的三月七:“三月,準備一下,我們去空間站采購。”
“好耶!采購!”三月七立刻來了精神,眼睛閃閃發光。
黑塔空間站,貿易流通區。
丹恒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著終端屏幕上那串比他過去賬戶餘額總和還要多出好幾個零的數字,一時間有些恍惚。
指尖劃過冰冷的屏幕,那串數字是如此真實,又如此……陌生。
常年被那個瘋子追殺,過著東躲西藏、無法安心打工攢錢的日子,每一分信用點都要精打細算,用在刀刃……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像這樣手握一筆堪稱“海量”的經費,能夠從容地按照清單采購所需,甚至……還能在三月七眼巴巴看著零食貨架時,不動聲色地多拿兩包她喜歡的口味放進購物車。
這種感覺……是久違的、屬於“安穩”和“後盾”的奢侈。丹恒默默收起終端,將那一絲微妙的感歎壓在心底,專注於眼前的采購任務。
隻是推著購物車的手,似乎比平時更穩了些。
這時,他和三月七的終端突然語音提示,迅速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您的賬戶到賬五千萬信用點。」
扭曲的頭像發來消息:「活動經費,有個冤大頭自己撞上來傾情讚助。」
……
羅浮仙舟,幽囚獄。
通往最深處禁區的通道冰冷而壓抑,隻有雲騎軍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拘束裝置碰撞的冰冷聲響在回蕩。
就在隊伍行至一處相對開闊的交接平台時,異變陡生。
彥卿走在最前麵,身姿挺拔,步伐帶著少年將領特有的銳利和自信,每一步都隱隱透著一股淩厲的劍意。
被數層特製枷鎖和能量抑製項圈捆得嚴嚴實實、由四名精銳雲騎抬著的“粽子”——刃,緊閉的雙眼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
他似乎並未完全清醒,然而,那走在最前方、節奏鮮明、帶著某種獨特韻律的步伐聲,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混亂的意識中激起了一絲微瀾。
那步伐……那步伐中蘊含的某種銳意和步法習慣……太熟悉了。
熟悉到即使隔了漫長的歲月和無儘的瘋狂,也如同烙印般刻在靈魂深處。
一個沙啞、乾澀,仿佛生鏽金屬摩擦般的聲音,突兀地在死寂的通道中響起:
“小子……”
押送的雲騎軍瞬間繃緊,武器齊刷刷對準刃。
彥卿瞳中寒光乍現,長劍已經出現在手中。
刃無視了周圍森然的兵鋒,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彥卿,準確地說是盯著他按劍的姿態和行走間流露出的、那份與生俱來的劍手氣質。
“……學劍的?”刃的聲音帶著一絲古怪的、近乎嘲弄的興趣。
聲音不高,又帶著穿透人心的冰冷和……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