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淵境的沙灘上,氣氛相較於之前建木玄根內的激戰,已然輕鬆歡快了許多。
絕滅大君被擊退,星核危機解除,無疑是值得通宵大肆慶祝一番的勝利。
賈昇和丹恒以及其餘幾名雲騎軍將徹底變成植物龍、毫無意識的濤然“砰”地一聲放在了遠離聚餐區域的乾燥沙地上,動作算不上溫柔。
“搞定。”
賈昇拍了拍手的灰塵,目光掃過龐大的龍軀,嘴角撇了撇。
“嘖,這體積……剛才的兩位改刀師傅罷工了,誰刀工好?趕緊搭把手。”
星將肩頭的信使放下,看著仍舊挺屍,甚至給自己翻了個麵的粉紅憶者嘴角微微抽搐。
聞言她指了指旁邊的彥卿,提議道:“讓他來切。”
彥卿聽到這話瞬間一個激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抱著他的劍跳起來。
“胡鬨!我身為雲騎驍衛,豈能庖廚解龍!”
然而他這點反抗在興頭上的飛霄和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賈昇麵前毫無意義。
飛霄大笑著,手掌按住彥卿的肩膀,輕易的將他推到濤然旁邊。
“小劍客,能者多勞嘛,前任劍首能切,你不能切?”賈昇咧嘴一笑,“你不是要當未來劍首嗎?還是說你沒信心了?”
彥卿看著地上那龐大的龍軀,臉色白了又紅。
最終在飛霄鼓勵的眼神和賈昇促狹的笑容中,悲憤地學著此前鏡流聚成一把冰劍,嘴裡嘟囔著“有辱斯文……成何體統……”、
嘴上雖然抱怨著,卻也開始嘗試尋找下刀的角度。
他笨拙又委屈的樣子,引得三月七笑得前仰後合的拍了幾張照片,星則默默遞過去一個巨大的盤子。
瓦爾特·楊推了推眼鏡,看著眼前這立刻無縫銜接野炊的場麵,無奈地搖了搖頭,但還是幫忙整理著杯盤。
飛霄將軍倒是頗為適應,甚至主動接過了烤串的活計,手法嫻熟地翻動著肉串,油脂滴落炭火,滋啦作響,香氣四溢。
她爽朗地笑著:“哈哈,看來本將軍今日還有口福。”
而另一邊的氣氛卻略顯凝滯。
景元、鏡流、刃,這三位曾經的雲上五驍成員,雖站在同一片沙灘上,之間卻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列車組和飛霄這邊默契地沒有打擾,甚至默默地將擺滿食物和酒水的桌子又往遠處挪了挪,給他們留出了足夠的、無人打擾的談話空間。
丹恒看了一眼那邊,青灰色的眼眸中情緒複雜,但他最終沒有走過去,隻是沉默地坐在列車組的桌旁,拿起一杯鱗淵冰泉,慢慢地喝著。
景元揉了揉眉心,臉上那慣常的慵懶笑容淡去,顯露出一絲真實的疲憊。
他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嘀咕,聲音卻恰好能讓身邊的兩位聽到。
“唉,真是頭疼……方才與幻朧激戰,能量衝擊過載,好像震壞了玉界門的部分鎖定符籙……
這下好了,此前趁亂逃出幽囚獄的重犯怕是終於等到了機會。聯盟下發的懸賞金這下算是又白付了,還得寫報告發往聯盟,麻煩啊……”
他說著,目光狀似無意的、極其自然的掃過抱劍而立、周身依舊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刃。
意思簡直不能更明顯——那個“重犯”兼“懸賞金目標”,你怎麼還不趁機趕緊走?
難道等著我請你喝茶嗎?
刃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極輕的、帶著嘲弄意味的冷哼,斜睨了景元一眼。
隨後目光又複雜的掠過鏡流和遠處列車組桌旁的丹恒。
最終他一言不發,轉身化作一道血色殘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鱗淵境嶙峋的礁石之後,直接離開了。
遠處,趁著烤肉間隙,終於摸著機會給自己斟滿一杯仙舟佳釀的飛霄,頭頂那雙敏銳的狐耳輕輕動了一下,顯然將景元那番“嘀咕”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隻是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並未回頭,也沒有任何表示,仰頭便將杯中酒液一飲而儘,好似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酒和眼前的烤肉上。
鏡流靜靜地站在原地,海風吹拂起她如霜的白發。
一雙曾經被魔陰身染上猩紅的眼眸,此刻已恢複清明,倒映著波光粼粼的海麵,掃視間又掠過遠處歡鬨的人群。
她的目光追隨著那道從殲星艦投下的牽引光束中蹦蹦跳跳跑出來、立刻就被三月七笑著拉入慶功宴人群中的嬌小身影——白露。
看著小龍女充滿活力、甚至因為參與了“開炮”而顯得格外興奮的模樣,鏡流總是冰封般抿直的唇角,極其罕見的、微微勾起了一抹極淡卻真實的淺笑。
笑容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和……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屬於過去的柔和。
景元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比平時略顯低啞,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師父……此間事了,您此後,有何打算?如今弟子或許可以護您周全。”
鏡流臉上的那抹淺笑悄然隱去,恢複了平時的清冷。
她沒有回避景元的問題,轉過頭,目光平靜地看向自己曾經的弟子,如今的羅浮將軍,直言不諱。
“無需留情。景元,將我押往「玉闕」仙舟。”
她頓了頓,語氣斬釘截鐵,“我要麵見元帥。”
景元眉頭微蹙,似乎還想說什麼:“師父,羅浮如今今非昔比,您其實不必……”
鏡流卻微微抬手,止住了他未儘的話語。
她轉而望向遠處波光粼粼的幽深古海,海風吹拂著她的白發,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銳意,在此刻似乎減緩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