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如霜,無聲地潑灑在寂靜的庭院,將斑駁的樹影拉得細長而扭曲,如同鬼魅的爪牙。
“她”(靈魂狀態的舒潔)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如同被月光遺忘的幽魂,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焦灼與悲憫。
“她”的目光穿透窗欞,緊緊鎖在閨房內那個蜷縮在昏黃燈影下的身影上。
舒潔(此世)單薄的肩膀微微聳動,壓抑的啜泣聲如同受傷小獸的低鳴,斷斷續續地飄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淚水無聲滑落,在她蒼白的臉頰上留下蜿蜒的濕痕,最終滴落在緊攥著的手帕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絕望。
“她”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疼得幾乎窒息。
這份痛楚,不僅僅源於眼前人的悲傷,更源於“她”親眼目睹的、那個人的所作所為!
“她”的思緒飄向遠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山水,落在繁華的杭州城。
在那座名為“醉仙樓”的銷金窟裡,燈火輝煌,觥籌交錯。
薑珩的身影被一群衣著光鮮、神態輕浮的“好友”簇擁在中央。
他麵上帶著應酬式的笑容,推杯換盞,身旁依偎著幾位妝容精致、巧笑倩兮的美貌女子。
她們或為他斟酒,或軟語溫存,他雖未過分狎昵,卻也來者不拒,任由那溫香軟玉環繞身旁,沉浸在這紙醉金迷的溫柔鄉裡!
“他……他怎麼敢?!”“她”的靈魂在無聲地呐喊,憤怒與失望如同毒火般灼燒著“她”的靈體!
那個曾經在古玩市場挺身而出、在西湖畔將她護在身後的少年郎,那個在新婚夜帶著憤怒與痛苦離去的丈夫,此刻竟在千裡之外,享受著美酒佳人,將家中為他流淚、為他孕育生命的妻子徹底遺忘!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她”望著燈下那個為“他”心碎、為“他”苦守了八年的身影,一股巨大的悲憤與不值湧上心頭!
“她”苦苦追尋了八年、刻骨銘心愛著的人,他的轉世,怎會變得如此不堪?!
他哪裡值得“她”和此世的她,付出如此深沉的情意與等待?!
“她”心中翻湧的情感如同決堤的江水,洶湧澎湃,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對舒潔純真愛情的憐惜,對薑珩背叛行徑的憤怒,對命運如此捉弄的無奈……
種種情緒交織、撕扯,幾乎要將“她”透明的靈體撕裂!
“嗚……嗚……”
一聲低低的、如同受傷孤雁般的嗚咽,不受控製地從“她”的“喉間”逸出。
那聲音淒婉哀絕,在寂靜的月夜裡幽幽回蕩,仿佛凝聚了世間所有的悲苦與不甘,足以令聞者心碎,聽者動容。
這是靈魂深處的悲鳴,是跨越時空也無法消弭的傷痛。
舒家老宅,燈火闌珊。
昏黃的燭光下,舒潔的身影被拉得細長而單薄,如同一株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蘆葦。
她低垂著頭,烏黑如瀑的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大半張憔悴的臉龐,隻露出那雙紅腫得如同熟透桃子的眼眸。
淚光在其中閃爍,卻倔強地不肯落下,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命運的不公。
她坐在祖父舒芬的病榻前,冰涼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老人枯瘦如柴、布滿老年斑的手背。
那手背的皮膚鬆弛而冰涼,傳遞著生命流逝的訊息。
她的聲音細若遊絲,帶著無儘的哀傷與祈求:“爺爺……您一定要好起來……潔兒……潔兒不能沒有您……求您了……”
舒老爺子勉強睜開渾濁的眼睛,費力地擠出一絲極其微弱的笑容。
那笑容裡,盛滿了對孫女無儘的慈愛與不舍,還有一絲對自身狀況的了然與無奈。
他努力地想抬起那隻同樣枯瘦的手,想要像小時候那樣,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給予她最後的安慰。
然而,手臂隻是微微顫動了一下,便無力地垂落下去,重重地砸在錦被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初夏的風,帶著一絲暖意,卻吹不散彌漫在舒家老宅空氣中那濃得化不開的憂傷與死寂。
庭院角落,那株見證了舒家百年滄桑的老桃樹下,舒老爺子半躺在鋪著厚厚軟墊的藤椅上。
桃花早已凋零,枝頭隻餘零星幾片殘紅,在風中搖搖欲墜,如同老人風中殘燭般的生命。
他麵容枯槁,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仿佛隨時會停止。
舒潔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剛剛熬好、還冒著熱氣的湯藥,緩步走到藤椅旁。
她先將一件柔軟的厚毛毯,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緩緩蓋在祖父微微顫抖、單薄得令人心碎的身上。
然後,她端起藥碗,湊近碗邊,紅唇微啟,極其小心地吹著氣,試圖讓滾燙的藥汁涼得快一些。
她的眼神專注而哀傷,裡麵盛滿了對祖父深入骨髓的疼惜與即將失去至親的恐懼。
喂完藥,她將空碗輕輕放回旁邊的茶幾上。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猛地襲來!
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在清冷的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她強撐著身體,緩緩起身,想要離開,卻在靠近那棵古老而莊嚴的桃花樹時,再也支撐不住!
“嘔——!”
一陣劇烈的乾嘔毫無預兆地襲來!
她猛地彎下腰,雙手死死扶住粗糙的樹乾,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胃裡翻江倒海,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
淚水混合著冷汗,狼狽地滑落。
幾片殘存的桃花瓣被風吹落,溫柔地、卻又帶著殘酷的諷刺意味,落在她因痛苦而蜷縮的肩頭和淩亂的發間,與她此刻的脆弱與無助融為一體。
月光如水,靜靜地流淌在舒家老宅的院落中,將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清冷的銀輝。
“她”(靈魂狀態)的身影,如同月下凝結的露珠,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那株古老而滄桑的桃花樹下。
“她”的目光溫柔而複雜,帶著難以言喻的憐惜與哀傷,輕輕地、久久地落在舒潔(此世)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那裡,一個嶄新的、脆弱的小生命正在悄然孕育。
它承載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與希望,如同黑暗深淵中唯一閃爍的微光。
然而,這微光,此刻卻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下。
舒潔並未察覺到這份來自靈魂深處的注視。
她沉浸在雙重痛苦的重壓之下——祖父生命垂危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枷鎖,禁錮著她的心臟;而自身身體的變化,小腹的隆起帶來的不適與未知,更讓她感到迷茫與無助。
她眉宇間鎖著濃得化不開的愁緒,雙手不自覺地、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保護姿態,輕輕覆在小腹之上。
那動作輕柔而珍重,仿佛在安撫腹中那尚未成形的骨肉,也像是在尋求一絲慰藉。
“她”的身影在月光的輕撫下,輪廓似乎清晰了幾分。
“她”緩緩走近舒潔,目光緊緊聚焦於她那被素雅衣裙遮掩、卻依然能看出微微隆起的腹部。
那裡,生命的脈動雖然微弱,卻如同最堅韌的鼓點,在寂靜的夜裡敲擊著“她”的靈魂。
“她”仿佛能“聽”到那細微的心跳聲,感受到那份頑強而蓬勃的生命氣息。
月光透過稀疏的雲層,如紗如霧般灑落在舒潔身上。
她微微垂首,手指無意識地、帶著一種母性的溫柔,輕輕滑過小腹的弧度。
每一次觸摸,她的眼底深處,都有一絲極其不易察覺的、如同春水初融般的溫柔笑意悄然閃過。
那是母性最純粹、最本能的光輝,是絕望深淵中開出的、最聖潔的花朵。
月光為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銀輝,更添了幾分令人心碎的聖潔與神秘。
“她”站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如同打翻了調料罐。酸楚、憐惜、擔憂、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羨慕?
“她”不自覺地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虛幻的觸感,輕輕撫過自己平坦的腹部。
那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卻仿佛能感受到一種遙遠的、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與悸動。
“她”的眼神漸漸迷離,思緒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飄向了遙遠的時空彼岸。
那些與“他”(前世的薑珩)共度的甜蜜時光——春日踏青的笑語,夏夜觀星的靜謐,秋日采菊的溫馨,冬日圍爐的暖意……
如同泛黃的老電影,一幀幀在腦海中回放。每一個畫麵都帶著溫度,每一個笑容都帶著光芒,此刻卻如同最鋒利的針,刺痛著“她”的心。
“瑜民……”“她”輕聲低語,聲音細若遊絲,幾乎被夜風吹散,卻充滿了對未知命運的深切憂慮與刻骨的渴望,“我們的孩子……現在是否也安然無恙?我在這漫長的沉睡中……錯過了太多……太多與你共度的時光……但願……但願我能早日回去……回到你身邊……彌補這一切的遺憾……”
八月初,暑氣漸消,秋意微涼。
他外出處理所謂的“江南事務”,依舊杳無音訊,如同石沉大海。
舒家老宅內,舒潔如同一株被遺忘在角落的幽蘭,日漸憔悴。
她,仿佛真的成了被丈夫遺棄的、無人問津的棄婦。
“她”(靈魂狀態)心酸地看著她。
夕陽的餘暉將天邊染成一片淒豔的橘紅。
舒潔獨自一人,哀傷地坐在那株老桃樹下,背靠著粗糙的樹乾。
桃花早已落儘,枝頭空寂。
她的目光空洞而茫然,卻又帶著一絲難以磨滅的眷戀,癡癡地望著遠方——那是他離去的方向,也是她八年心之所係的方向。
夕陽的金輝溫柔地灑在她身上,為她孤寂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卻更襯得她內心的荒蕪與淒涼。
昨晚,“她”聽到了祖父在病榻上,用儘力氣,關切地詢問她在晉北薑家的生活。
“她”心酸地聽見她強忍著哽咽,聲音輕柔得如同怕驚擾了祖父的休息:“祖父放心……潔兒在薑家……一切都好……雖然隻是聯姻……但他……他待我不錯……敬我……也……也愛重我……”
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艱難,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隻為讓病重的祖父安心。
“她”驚悚地看到,就在她話音落下之際,一直坐在祖父床榻另一側的舒鳴,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
他微微傾身,湊到祖父耳邊,用極低的聲音快速說著什麼。
出門前,他腳步微頓,回頭瞥了一眼舒潔的方向,眼神如同毒蛇般陰冷而詭異,目光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刻意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中充滿了算計與惡毒!
“你可知曉薑公子此刻正沉醉在心上人的溫柔鄉裡嗎?”
舒鳴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聲音,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清晰地回響在“她”的耳邊!
“她”看到舒潔的臉色在刹那間褪儘了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看到病榻上的祖父,在聽到這句話後,原本就灰敗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眼神中充滿了震驚、憤怒與無法言喻的心痛,本就微弱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整個人仿佛又蒼老了十歲!
“祖父!都是我不好!讓您為我擔心了心!”
舒潔撲到床前,聲音哽咽,卻死死咬著下唇,努力保持著最後一絲平靜,生怕自己的情緒徹底擊垮祖父。
她伸出冰涼的手,緊緊握住祖父那雙枯瘦如柴、幾乎沒有溫度的手。
那雙手,曾經是那麼溫暖有力,支撐著她整個童年。
她低下頭,將臉頰貼在祖父冰冷的手背上,淚水無聲地滾落,浸濕了錦被。
她低語著,聲音帶著絕望的虔誠:“祖父……若真有神靈……請讓我以餘生所有福祉……換取您的安康……我願意承受一切苦難……隻求您……能再陪我久一些……”
她的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仿佛在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
最終,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畢生的勇氣,緩緩抬起頭,直視著祖父渾濁卻依舊充滿關切的眼睛,聲音顫抖卻清晰:“祖父……其實……我在晉北……新婚夜大病一場……一直……被他冷落了……他並不喜歡我……一直住在書房……這一切……都怪我……我不該隱瞞……讓您為我擔憂至此……”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似乎在猶豫是否要將那最不堪的傷口也揭開。
但看到祖父因擔憂而更加痛苦的神情,想到祖父時日無多,她終於決定不再隱瞞,將一切和盤托出,哪怕會帶來更大的痛苦。
“那一夜……在舒家老宅……我和他才有了夫妻之實……可是……他……他誤會是我給他下了春藥……”
“你……你……他……他怎麼敢如此待你!!!”
她的話音剛落,祖父舒芬猛地睜大了眼睛!
渾濁的眼珠裡瞬間布滿了血絲!
那裡麵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滔天的憤怒以及被至親蒙騙的巨大痛苦!
他胸口如同風箱般劇烈起伏,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仿佛積壓已久的怒火與屈辱在這一刻找到了出口,卻又因身體的極度衰弱而無法順暢宣泄!
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血沫與無儘的恨意!伴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
“噗——!”
一大口滾燙的、暗紅色的鮮血,如同噴泉般,猛地從他口中噴湧而出!
瞬間濺滿了錦被、床沿,甚至有幾滴滾燙地濺到了舒潔慘白的臉上!
那刺目的猩紅,如同最殘酷的判決書!
他的雙眼,死死地圓睜著,裡麵充滿了不甘、憤怒與對孫女無儘的擔憂,那目光如同凝固的火焰,最終定格在一片死寂的絕望與空洞之中!
身體猛地一顫,隨即徹底癱軟下去!
“祖父——!!!”
一聲淒厲到極致的尖叫,劃破了舒家老宅死寂的夜空!
房間內,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成冰!
時間停滯!隻有窗外不知名的夜鳥,發出幾聲淒厲的啼鳴,如同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死亡悲歌,更添了十分的淒涼與絕望!
舒潔僵在原地,如同被瞬間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她的雙手還保持著想要扶住祖父的姿勢,指尖卻再也無法觸及那迅速冷卻、失去生命的軀體!
那溫熱的、帶著腥氣的鮮血,如同烙印般灼燒著她的臉頰!
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她雙膝一軟,“咚”地一聲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頭,十指深深插入發間,身體因巨大的痛苦而蜷縮成一團,喉嚨裡發出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嗚咽聲!
那聲音裡,充滿了毀天滅地的悔恨、自責與無法承受的喪親之痛!
整個世界,在她眼前徹底崩塌!化為一片血色的廢墟!
“她”(靈魂狀態)懸浮在半空,如同最冷漠的旁觀者,又如同被痛苦浸透的幽靈,冷冷地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薑珩,在數日後匆匆踏入舒家老宅的門檻。
沉重的哀樂如同無形的枷鎖,籠罩著整個宅院。
他的腳步在鋪滿白幡、彌漫著香燭紙錢氣息的庭院中顯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尖上,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院內,慘白的喪幡在無風的空氣中低垂,如同天地間最哀傷的歎息,每一道都無聲地控訴著他的缺席與冷漠。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刺眼的白色,掠過庭院中垂首肅立的仆人,最終定格在那扇緊閉的、象征著死亡與訣彆的靈堂大門上。
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遲來的愧疚如同潮水般翻湧,巨大的震驚讓他幾乎無法呼吸,而更深沉的、難以言喻的悲傷則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臟,帶來窒息般的痛楚。
他緩緩步入靈堂。
燭火搖曳,光線昏暗而壓抑。
靈柩前,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氣的紙鳶,跪在冰冷的蒲團上。
她一身縞素,未施粉黛,烏黑的長發隻用一根素銀簪子鬆鬆挽住,幾縷碎發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鬢角。
她的眼神空洞得如同兩口枯井,裡麵沒有光,沒有淚,隻有一片死寂的灰燼。
淚水早已流乾,隻留下兩道深深的、如同刀刻般的淚痕,烙印在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觸目驚心。
出殯的日子,天色陰沉。
沉重的棺槨被緩緩抬起,移出舒家老宅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
抬棺人沉重的腳步聲,如同喪鐘般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在肅穆而壓抑的空氣中沉悶地回響。
送靈的隊伍蜿蜒如一條白色的長蛇,人人身著素服,哀聲四起,低沉的哭泣與悲切的誦經聲交織在一起,與這春日裡本該盎然的生機格格不入,更添了十分的淒涼。
“她”(靈魂狀態)心痛欲裂地看著舒潔(此世)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緊跟在送葬的隊伍之中。
她的目光呆滯而空洞,仿佛靈魂早已隨著祖父的棺槨一同遠去,隻留下一具麻木行走的軀殼。
她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仿佛隨時會倒下。
突然!
一陣劇烈的絞痛毫無預兆地自她小腹深處猛地炸開!
如同無數把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
那痛楚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眼前驟然一黑!
“呃啊——!”
一聲短促而壓抑的痛呼從她緊咬的唇瓣間逸出!
她踉蹌幾步,身體猛地弓起,雙手死死捂住小腹!
豆大的冷汗瞬間布滿了她的額頭!
周圍的喧囂聲、哭泣聲仿佛瞬間遠去!
整個世界隻剩下那股要將她撕裂的劇痛!
她感覺一股溫熱的液體正不受控製地從雙腿間洶湧而出!
“她”驚駭萬分!
試圖伸手去扶住她,然而“她”透明的靈體卻穿過了空氣,徒勞無功!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般,軟軟地、無聲地向冰冷的地麵倒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從人群中衝出!
是薑珩!
他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在舒潔即將觸地的瞬間,長臂一伸,穩穩地將她癱軟的身體攬入懷中!
她的身體輕得可怕!
如同一片失去了所有水分的枯葉,讓他心中瞬間湧起一股滅頂的恐慌與難以言喻的自責!
他低頭看去,隻見她素白的裙裾下擺,已然被一片刺眼的、迅速擴大的猩紅浸透!
那血色,如同寒冬臘月裡最凜冽的冰淩,狠狠刺入他的眼底,帶來一陣徹骨的寒意!
“潔兒!潔兒!”
他失聲低吼,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
他再顧不得其他,猛地將她打橫抱起,轉身便朝著舒家老宅的方向發足狂奔!
他的腳步又快又穩,卻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衝進內室,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柔軟的床榻上,仿佛對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
隨即,他猛地轉身,對著驚慌失措的下人厲聲喝道:“快!去請鎮上最好的大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