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成軍咬了口紅薯,甜汁順著嘴角往下淌。
...
他望著眼前的景象。
許老實數著分好的紅薯,生怕多給了誰。
趙剛在跟人比誰的鋤頭快。
杏花低頭用麥秸稈編小籃子,手指帶著股靈活勁。
錢明埋頭做題,時不時抬頭看看日頭。
連李二娃都老實了,正把紅薯皮埋進土裡,嘴裡念叨著“給麥子當肥料”。
這片土地上的人,就像這麥田裡的麥子,有飽滿的,有空癟的,卻都在努力地生長著。
傍晚的打穀場,成了最熱鬨的地方。
社員們正把最後一批曬乾的麥粒往倉庫裡運,木鍁翻動麥粒的聲音沙沙響,帆布上還留著麥收時的印記。
脫粒機已經洗刷乾淨,倒扣在牆角,鐵殼上的麥粒殘渣被曬得發白。
麥收雖過,這場地還帶著麥香呢。
許成軍和趙剛低頭乾活,木鍁揚起的麥粒在夕陽下閃著金光,像撒了把碎金子。
“成軍,你說這麥子能分多少?”
趙剛擦了把汗,“去年畝產才三百斤,今年要是能多打五十斤,俺家就能攢夠給俺弟娶媳婦的錢了。”
“能。”許成軍篤定地說,“今年的麥種好,又趕上風調雨順,肯定能多收。”
他想起開始用的“良種”,想起許老實偷偷搞的“分組撒肥”,這些細微的改變,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李二娃抱著胳膊站在邊上,眼睛滴溜溜地盯著過秤的保管員王老四。
王老四正用杆秤稱麥粒,秤砣壓得低低的,嘴裡大聲報數:“三隊,一千二百斤!”
李二娃突然喊:“王叔,你那秤是不是不準?俺看咋少了點呢?”
王老四眼一瞪:“你小子少胡說!這秤用了十年,準得很!不信你來稱!”
說著把秤杆往李二娃麵前遞。
李二娃趕緊擺手:“俺就是說說,王叔辦事,俺放心!”
周圍的人都笑了,誰不知道他是想找茬多要幾斤。
杏花和幾個姑娘端著水過來,每人手裡都提著個瓦罐。
“喝點水歇歇吧。”
她把罐子遞給許成軍,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又急忙縮了回去。
“俺娘說倉庫裡的麥種得再曬兩天,讓你早點來幫忙翻翻。你眼力好,能看出潮氣夠不夠散透”
“好。”許成軍接過水罐,“讓嬸子也早點歇著,彆累著。”
...
夜深了,知青點的煤油燈還亮著。
趙剛和另外兩個知青早已睡熟,呼嚕聲此起彼伏。
許成軍坐在木箱前,借著燈光在紙上寫著什麼。
6月下旬計劃:
每日早起幫錢明補數學;
晚飯後去大隊部聽英語廣播,順便了解外界消息;
等《安徽文學》消息,研究推薦製政策。
7月計劃:
回縣城探親,看望父母和妹妹,收集縣城工廠、學校的素材;
確定複旦“工農兵推薦”的具體申請流程。
“想得夠細的,不過還得是你心裡有我。”錢明笑的跟偷了雞似的。
“得心裡有數。”
許成軍把紙折好放進筆記本。
“這年代,機會不等人。你看李二娃,總想著占便宜,可真到分糧食的時候,誰也不會多給他半粒。”
錢明點點頭,重新低頭做題。
...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在兩人身上。
遠處傳來打穀場的狗叫聲。
許成軍望著窗外的麥田,夜色裡的麥穗在晚風裡輕輕搖晃。
眼前的農忙隻是漫長歲月裡的一個片段。
隻要踏踏實實地往前走,總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就像手裡的鐮刀,磨得越亮,割得越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