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奎自留地的事發了。
那會,原主縮在人群裡。
回來後在日記裡寫“這輩子再也不想沾‘出頭’的事”。
原主不去參加高考,也是被那場麵嚇怕了。
“今年不一樣了。”
錢明的聲音很輕,“王奎的事,劉乾事也和你說了。”
他從布包裡掏出張皺巴巴的人日報紙,“你看這篇社論。”
許成軍接過報紙,標題《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字印得格外鮮豔。
風掀起報紙邊角,露出錢明在空白處寫的批注:“1979.6.15,距高考22天”。
公社郵電所的青磚牆被曬得發燙。
錢明正跟郵遞員打聽蚌埠的旅社,嗓門壓得低低的,怕被旁人聽見“高考”倆字。
這年頭,讀書考學還是件需要藏著掖著的事。
許成軍趴在櫃台上,填著去縣城的介紹信。
鋼筆在紙上劃過,他寫得很慢,卻在“事由”一欄頓住了。
該寫“辦理入學推薦手續”,還是“處理個人事務”?
最終落筆時,選了個更模糊的說法:“赴縣接洽工作”。
找張股長辦事不算接洽工作?
彆拿股長不當乾糧!
啊呸!乾部!
“成軍,俺先走了!”
錢明背著帆布包往車站跑,又突然停住,回頭喊,“等俺考完,去合肥找你!”
許成軍揮揮手,“快走快走!”
從郵電所出來,趙剛正蹲在石碾子上抽煙,煙鍋在地上磕得邦邦響:“真不跟錢明一塊考?聽說今年大學擴招,知青考中了能轉城市戶口。”
“各有各的道。”
“你希望我,都不如你拎著鋤頭上。”
許成軍往縣城的方向走,腳步輕快,沒個好氣。
彆說了,再說煩了!
趙剛也不惱,笑了:“你倆要是都成了,出倆大學生,咱知青點也算熬出頭了。”
路邊的玉米地裡,李二娃正背著噴霧器打藥,藥桶晃得厲害,把褲腿都濺濕了。
見了許成軍,老遠就喊:“成軍哥,要是去了上海,給俺捎塊香皂!上海牌的!”
“先把你昨天偷藏的麥穗交出來再說。”
許成軍笑著應道。
他昨晚幫許老栓盤庫,發現倉底少了兩斤新麥,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這小子乾的。
李二娃的臉騰地紅了,脖子梗著卻不敢頂嘴,隻是嘟囔著:“俺娘的肺病要紅糖,隊裡分的不夠用……”
許成軍心裡一動。
他想起杏花昨天偷偷告訴他的話:“二娃哥也不是壞,就是急著給娘治病。
去年批王大爺,他還偷偷往王大爺家送過紅薯呢。”
原來這看似油滑的少年,心裡也揣著塊軟地方。
這年代的人啊就像地裡的莊稼,看著雜亂,根底下都連著泥土的溫度。
他從布包裡摸出塊玉米餅遞過去:“拿著吃。”
...
風穿過玉米葉,發出沙沙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