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栓是那一代人的縮影,是‘集體人物’。”
許成軍頓了一頓,“要是說原型,原型在許家屯,也在千千萬萬的生產隊裡。”
這會也不好說許老實,風向還不夠清楚。
彆再給那小老頭惹禍!
王副處長哼了聲,卻沒反駁,反而把稿紙往旁邊推了推,“說吧,找我什麼事。”
時機差不多了。
許成軍解開帆布包,把油紙包輕輕放在桌角,紙角還沾著點黃土。
“來之前,隊裡許老實讓給您帶點東西。這是鳳陽的粉絲,純綠豆做的,沒摻地瓜麵。”
他說得自然,動作也很熟練。
王副處狐疑:這麼熟練?
“去年雨水好,綠豆結得稠,隊裡磨了點細粉,說讓城裡領導嘗嘗。”
送東西要帶“集體”的由頭,顯得不是私人討好。
許成軍特意沒說“自己家的”,而是掛在“隊裡”名下。
有的人吃這套或者說就得這麼套。
王副處長的目光在油紙包上停了兩秒,沒碰,也沒斥退,隻是問:“許誌國是你父親?”
“是。”許成軍答得乾脆,“65年在公社掃盲,教農民用麥秸算收成,您可能有印象。”
王副處長的手指停了,抬頭時眼裡多了點溫度:“當時在一個縣裡掃盲,沒見過,但是聽過。”
他忽然笑了,“你這滑頭勁可不像他。”
許成軍趕緊接話,語氣裡帶點晚輩的懇切:“我爹總說,辦事要有規矩。這次來麻煩您,也是按規矩走流程,不敢瞎來。”
他把“規矩”倆字咬得重。
這是表態,也是給領導遞個話。
成與不成都是規矩是不是?
王副處長終於拿起油紙包,掂了掂,隔著紙都能覺出分量。
他沒打開,直接塞進桌下的抽屜,動作嘛也很自然:“粉絲我留下,算你一片心意。”
“複旦的特招名額,今年全省就倆。”
王副處長從文件夾裡抽出張表,鋼筆在“推薦理由”欄懸了懸,“不過你這稿子……周明打電話說,能當基層改革的‘活教材’。”
他筆尖落下去,在紙上劃出沙沙聲,“下午去人事處,找李科長,就說是我批的。”
許成軍起身時,帆布包帶在掌心勒出紅印。
走到門口,王副處長忽然又開口:“告訴你父親,來合肥到我這坐坐,你爹...有骨氣!”
“哎!”許成軍應得響亮,心裡的石頭“咚”地落了地。
“謝謝王處!”
下樓時,陽光透過走廊窗戶斜切進來,在地上拚出亮斑。
許成軍摸了摸兜裡的推薦表,紙頁被體溫焐得溫熱。
他想起許老實塞油紙包時說的“禮輕情意重”。
這人情啊,就像那包粉絲,看著樸素,卻得用心思量著送,才熨帖。
街角的冰棍攤飄來甜香,許成軍摸出兩分錢買了根綠豆冰,咬下去時冰碴子硌得牙床發麻。
他望著教育廳的紅磚牆。
這牆彆看著厚,隻要找對了縫,光總能透進來。
許成軍舔了舔嘴角的糖水,腳步輕快起來。
明天該去見周主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