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劉拍著桌子笑:“好個‘實在的東西’!比我們這些老骨頭會說話!”
這時錢念孫翻開筆記本,筆尖頓在紙上。
“我換個角度說。《穀倉》最難得的,是讓‘集體賬本’和‘布麵私賬’成了互文。”
“許老栓既怕私分挨批,又忍不住往倉角撒麥種,這種擰巴不是性格弱點,是這一時期最真實的精神狀態。你的人物,把這層心思說透了。”
這話比任何讚美都讓許成軍心頭發燙。
他想起前世寫論文時分析過的“79年文學的猶豫性”。
此刻竟由親曆者親口說出,而自己的小說成了注解。
“但我有個疑問。”蘇中突然開口,煙鬥指向“528斤”那段,“這數字太紮眼,容易被人抓把柄。”
“蘇老師,”許成軍有些遲疑,“實際就是這麼多。我改了,是對這片土地不誠實。”
他頓了頓,聲音不大但卻異常堅定,“文學要是連真話都不敢說,不如回家賣紅薯!”
會議室內安靜了。
沉默片晌,周明拍桌:“說得好!現在我保這稿子不改數字,我周明擔保!”
中午在文聯食堂吃飯時。
劉祖慈往許成軍碗裡夾了塊紅燒肉,這位剛剛年過四十的中年人,在曆史上發掘顧城、梁小斌等青年詩人,成為新時期詩歌崛起的重要推手。
他眼裡帶著讚賞:“你這股勁,像年輕時的公劉。我給你透個底,《安徽文學》九月刊的頭條,編委們早內定了《穀倉》”
他看著許成軍沒什麼喜形於色的表情,點了點頭。
“我今天來,其實不是為了你的《穀倉》。是為了你些時間那首詩”
“你那首《時間》,林編輯拿給我看過,我和公劉都認為,寫的極好。”
“我正在籌備‘新人三十家詩作初輯’,你是我們安徽本土的新的不能再新的作家、詩人,我想把《時間》放進去,想問問你的意見。”
許成軍握著筷子的手猛地一頓。
他抬眼時,眼裡已漾起亮閃閃的光:“劉老師說的是那個要收錄顧城、梁小斌他們的‘新人三十家’?”
劉祖慈挑眉笑了:“哦?你也聽說了?”
“呃..”
“聽林編輯提過一嘴。這輯子一出來,怕是要讓全國震驚。畢竟顧城的《一代人》連我在許家屯都如雷貫耳。”
這是瞎話。
他這輩子確實沒聽過“新人三十家”,但是上輩子...
不說也罷,那特麼都是課堂作業!
顧城的《一代人》、梁小斌的《雪白的牆》《中國,我的鑰匙丟了》...
你就背吧!
不過,這輯子在全國影響力確實很大。
曆史上,這一專輯與同年《今天》雜誌的創刊形成南北呼應,共同標誌著“朦朧詩”的正式登場。
顧城、梁小斌、韓東等詩人由此進入全國視野,直接促成了1980年“青春詩會”的舉辦。
他忽然想起什麼,撓了撓頭:“不過我那《時間》,林編輯說九月刊就發,怕是趕不上初輯的首次亮相了……”
“這有啥打緊?”
劉祖慈往他碗裡又添了勺湯,“初輯十月才定稿,講究的是‘鮮’不是‘新’。
顧城的《一代人》在民刊早傳爛了,不照樣要上BJ的雜誌?你那詩裡的‘碎瓷拚窗’,調子沉,正好補全這三十家的棱角。”
他從口袋裡摸出個牛皮紙信封推過來:“給,這是欄目投稿須知。這個月再寫兩篇來試試?不用拘著,哪怕是田埂上撿的短句也行。”
“想想看,你的詩跟《一代人》排在一起,讓讀者看看,鳳陽的泥土裡也能長出帶鋒芒的句子。”
你彆說,還真挺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