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許成軍蹲在木箱前翻信。
最上麵那封牛皮紙信封,右上角印著“省社科院”的紅章,拆開時信紙簌簌掉渣。
裡麵的話,
還是陳編輯上門說的那些,
有人說他什麼什麼自由化、什麼什麼到把~
有甚新奇的?
可是他捏著信紙的手還是緊了緊。
年初,全國待業人員2000萬。
城鎮1600萬,插隊知青700萬,留城知青320萬…
李教授們話說的輕巧,
許成軍旁邊還有一堆讀者來信。
翟編輯說後麵還會有。
內容很暖心。
有工人說“老周讓我爹想要去縣裡擺攤了”。
有知青寫“你的文章照出了我們的路”。
可就是這些暖心的話,
燙得他心口發緊!
讓他發緊的不是他來了這個時代,他沒了手機、沒了外賣、沒了電腦冰箱大彩電...
他剛工作那會在西南最窮的村裡乾了兩年書記!
他吃過苦。
那些物質匱乏他早能忍。
讓他心臟像被攥住一樣的,
是他自己的擰巴。
他知道未來會很好,
他也理解這日子也正在一天天變的更好。
所以他...
委屈、甚至有點憋屈。
要說,
可能還上了點火。
鐵皮鏡子裡的人影晃了晃。
許成軍捏著刀片的手偏了半寸,下巴上立刻冒出道血珠。
“嘶”
他咂了聲,沒去管。
刀片在搪瓷缸沿蹭了蹭,鏽跡混著血珠滑進水裡,暈開朵歪歪扭扭的紅。
“成軍,你咋了?”
錢明蹲在門檻上啃玉米餅。
他盯著許成軍下巴那道血痕,“魂兒被勾走了?”
許成軍沒回頭,指尖在鏡麵上抹了把。
“沒咋。”他聲音發悶,刀片又往臉上湊,“可能有點上火。”
“火?”
錢明嚼著餅含糊不清,“誰惹你了?寫報紙的?”
“沒誰。”
許成軍把刀片扔回缸裡,水花濺了滿鏡子。
他想起昨晚摸黑翻糧票本。
三張全國糧票,兩尺布票,加起來夠換塊巴掌大的確良。
可他妹妹那件洗得透光的碎花襯衫,袖口磨出的毛邊比刀片還紮眼。
大哥從部隊寄回的布票,她總說“二哥更需要”。
火從莫名的胃裡竄上來。
1979年的風裡,
妹妹自己穿著破布衫,
省著布票、算著日子給他做了新衣裳,
是件“的確良”,
周圍人誇她是個“好姑娘”。
剛來合肥改稿子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