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大學圖書館。
27歲剛從安大圖書館專業畢業的安徽籍作家季宇拿到《安徽青年報》時,
案頭還攤著未完的《當鋪》手稿,
這已經是他第三十七次修改開篇。
去年剛發表的《送行》,讓他在安徽省內有了一定名氣,
但是此時的他正處於創作的低穀期,
窗外的蟬鳴正烈,他卻被報紙副刊那首《向光而行》勾得挪不開眼。
“風把第一縷香遞過來時/你正低頭數石階的苔痕”
讀到這行,他忽然停住。
作為從肥東農村走出來的作家,他熟悉這種“低頭數苔痕”的姿態。
寫的真好,意象描寫的舉重若輕!
“月光會漫過窗欞的裂縫/在地板上種兩株影子”
他想起自己在知青點的木桌前寫《渡口》的夜晚,
那時候的文學,總在“集體”與“個體”的夾縫裡生長,像詩中說的“一株在黑暗裡醒著/一株在光明中睡著”。
最讓他心口發悶的是那句“懂事,是一種很深的絕望”。
1975年被迫停筆時,父親把他的手稿塞進灶膛,說“懂事點,彆給家裡惹禍”。
那時的“懂事”,是把“想寫”兩個字嚼碎了咽進肚子,
而許成軍卻把這絕望攤開,再補上一句“不如學溪流/在轉彎處,也唱著自己的歌”。
於是這遠在上海的青年作家給他的第一個印象是:
他不在“傷痕”裡沉湎,卻能從裂縫裡揪出星光。
季宇在稿紙背麵抄下全詩。
“每一句話仿佛都有哲思,全文都是朦朧的臆想,卻給人的情感又直白濃烈的可怕。”
“厲害!”
“這許成軍怕是要一詩成名了。”
他重新握住鋼筆,在“1978年冬”的標題下繼續低下了頭。
他也要向光而行。
公劉捏著《安徽青年報》的手抖了三下,煙卷差點燙著指間的《詩刊》樣刊。
瞥了眼標題,鼻子裡先“嗤”出一聲:“《向光而行》?聽著就像小姑娘寫的情詩。”
嘴上這麼說,手指卻已經撚開了報紙。
“嘿,這小子!”
他按著“一株在黑暗裡醒著/數星子墜落的軌跡”那行,哈哈直笑。
“這哪是寫詩?是給悶葫蘆開了個透氣孔!”
“這哪是向光?是舉著根火炬往人心裡鑽!”
煙卷在煙灰缸裡明滅,公劉盯著“向光而行”四個字,突然樂了。
嘿,寫詩?
這是給1979年的文壇扔了顆響炮仗,響得清脆,還帶著股子甜絲絲的硝煙味。
“老周,快看看你相中那小子寫的詩,這些後輩子不得了哦!”
周明身邊,
正在看稿子的劉祖慈突然拍桌而起:“這臭小子,有詩不先給我!”
“等他回來,非要給他好看!”
合肥甚至是安徽省內,
工廠裡、學校裡、醫院裡、農村公社裡,甚至街邊的小攤小販...
所有人都在爭相傳閱,
所有人年輕人都在熱淚盈眶,
所有看過《安徽青年報》青年觀察專欄的,都認識了這麼個人。
知青作家、自然抒情詩人許成軍!
...
詩,可以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