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文學作品都可以這樣說,
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每個人在作品裡看到的都是自己的人生,
此刻,
在所有看這首詩的人眼裡,
這首詩呈現了不同的情感、不同的人生、不同的回憶,
有些像春蘭那麵試衣鏡。
而那些帶有痛的印記,
在這首詩的“撫平”下,
好像沒那麼痛了,但是印記卻愈加清晰。
又慘、又美,
79年的年輕人顯然沒經曆過這樣的陣仗,
於是他們被打上了“雞血”,
工人乾活更賣力了、學生讀書更認真了、插隊知青...
真就是,
有毒!
...
此時,在安徽這片土地上,
和這些中文係的學生們一樣,開始看那封信的年輕人有很多。
《向光而行》,讓他們對信更多了幾分期待,
可能不隻是幾分,
他們像基督教虔誠的信徒,向著他們的“耶路撒冷”信,朝拜。
應該說,
毒雞湯在這個年代還是太具有殺傷力了。
...
學生們翻開報紙,一群人頭擠上去,好不熱鬨。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許成軍依然有更大的驚喜在等待他們。
一番雞飛狗跳,
還是公選陸曉曉用她的聲音帶大家“聽信”。
陸曉曉的聲音幽幽傳來:
《致青年朋友:明日起程前,與泥土和星光對談》
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在飛馳的列車上,也可能已經在上海的土地上追求我自己的理想。就這麼在走之前,與大家聊幾句吧。
夜色漫過窗欞時,我總愛在稿紙上多寫一行。煤油燈的火苗晃啊晃,把影子投在土牆上,像個踉蹌趕路的人。這影子陪我熬過許多夜晚:在知青點的木板床上,在合肥招待所的硬板椅上,在蚌埠車站的路燈下。它知道我凍裂的指尖有多疼,知道退稿信上的紅叉有多刺眼,也知道每次寫下“未完待續”時,心裡那點不肯熄滅的光。
去年冬天特彆冷,墨水在筆尖凍成了冰碴。我縮在漏風的土坯房裡改稿,手指腫得像胡蘿卜,每握一下筆,凍瘡就像被針紮,血珠滴在草紙上,暈開小小的紅。那時總有人勸:“一個知青,寫這些有啥用?不如多掙點工分。”我沒說話,隻是把凍僵的手往懷裡揣,借著體溫焐化那點墨。但我知道,有些東西比冷暖更重要,就像埋在雪下的麥種,看著死寂,根須卻在土裡悄悄使勁。
你們或許也有過這樣的時刻:站在岔路口,風往兩個方向吹。一邊是“安穩”,是彆人說的“正經路”,是倉庫裡不會發芽的陳糧;另一邊是“折騰”,是心裡那點說不清的癢,是想把“不可能”寫成“也許”的衝動。我曾在公社郵電所等稿費,揣著三斤糧票站了整整半天,夠換六個玉米餅,卻不夠買一張去上海的硬座票。那時覺得,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可當《安徽文學》的用稿通知終於寄來時,紙頁被汗浸得發皺,卻比任何獎狀都沉。原來山再重,也擋不住想往上爬的人。
常有人問我怕不怕。怕啊,怎麼不怕?怕稿子改到第十遍還是被退,怕彆人指著脊梁說“不務正業”,怕拚儘全力,最後還是站在原地。有次在合肥改稿,淩晨三點對著鏡子,看見自己眼窩深陷,下巴上全是胡茬,突然就想:“算了吧,回縣城當民辦教師,至少冬天有煤爐。”可拿起筆,摸到紙頁上那些被筆尖戳出的洞,又舍不得停。那些洞多像星星啊,在黑暗裡眨著眼,說“再寫一行,再試一次”。
這年代多像塊剛翻的地,每個人都在學著怎麼播種。有人撒下“高考”的種子,有人埋下“擺攤”的芽,有人捧著“手藝”的苗。我見過深夜在大隊部聽英語廣播的青年,煤油燈快用完了,就借著月光背單詞;見過姑娘把偷偷繡的花帕往集市上送,攥著換來的錢,手指抖得像風中的麥穗;見過老木匠對著新圖紙琢磨,說“這家具樣式,得讓城裡人也瞧得上”。這些細碎的嘗試,其實都是在回答同一個問題:在這變動的時代裡,我們該怎麼活?
我給不出答案,但知道些更實在的事。知道凍裂的手能寫出春天,知道退稿信背麵能打草稿,知道倉庫裡的陳糧,也能在牆角漏出的陽光裡發芽。就像此刻石縫裡的狗尾巴草,沒人澆水,卻硬是從裂縫裡掙出綠來,刺上還掛著去年的雪。這或許就是我們這代人的命:不盼著風調雨順,隻學著在風雨裡紮根。
年輕多好啊,好就好在“不怕試”。怕失敗?誰不是從失敗裡爬起來的?怕走錯路?路都是人走出來的。我在合肥的二層小樓裡見過《安徽文學》的編輯,他們說“好稿子都是磨出來的”;在合肥的澡堂裡聽過工人師傅講“想擺攤就彆怕人笑”;在鳳陽的田埂上,看新麥破土時,突然就懂了:所謂“未來”,從來不是一張畫好的地圖,是一步一步踩出來的腳印,深的是汗,淺的是淚,卻都朝著亮處。
夜深了,稿紙上的字漸漸清晰。這片土地的麥浪在月光裡起伏,像片流動的海。這海浪裡藏著無數個年輕的夢:有的想讓稻穗更飽滿,有的想讓布票變花樣,有的想讓筆杆子比鋤頭更有力量。這些夢或許渺小,卻在風裡輕輕碰著,撞出星星點點的光。
彆嫌它們小,也彆嫌路遠。要知道,所有偉大的,開始都很卑微。就像石頭下的雜草,就像凍裂的指尖,就像此刻燈下,你我筆下那行歪歪扭扭,卻不肯停下的字。
風又起了,帶著麥香。它說:寫下去吧,像種子盼著春天那樣。
此致
敬禮
許成軍
1979年7月於合肥工農兵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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