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屠戶剛要應,卻見戚蘿已經站起身,手裡還攥著塊擦灶台的抹布:“我這灶台剛拾掇乾淨,火炭也足,快把水壺拿來。”
漢子愣了愣,這才注意到院裡的新麵孔,急得直搓手:“這……方便嗎?”
“有啥不方便的?”
戚蘿轉身往廚房走,木柴塞進灶膛,火星劈啪濺起來。
“熱水得燒滾了才管用,你去拿壺,我這就生火。”
王屠戶拍了拍漢子的肩:“這姑娘是新來的戚蘿,手巧得很,你放心。”說著轉頭衝戚蘿喊,“灶台上那口銅壺乾淨,直接用!”
銅壺剛架上灶台,巷口又傳來婦人的驚呼聲:“張二家的,你家小子爬樹掏鳥窩,摔下來磕破頭了!”
戚蘿往灶裡添柴的手頓了頓。
火光映著她的臉,忽明忽暗水汽還沒散儘。
等拿走了熱水。
戚蘿對著空案板發愣,忽聞隔壁飄來陣醬肉香。
她攥了攥空碗,還是往李娘子家挪了幾步。
“李娘子,真對不住……”她站在院門口,聲音細若蚊蚋,“我這剛到,連菜攤都沒摸清,不知您家有沒有現成的菜,我買一點?”
李娘子正蹲在石階上擇菜,見她來,手裡的活兒不停:“跟我客氣啥?”
說著往竹籃裡指。
“今早剛買的嫩蓴菜,還有半隻醬鴨,是巷口張記的,昨兒他兒子大婚,多送了我一隻。對了,壇子裡還有醃好的梅子,泡了一整季呢。”
戚蘿要掏錢,被李娘子用擇菜的手拍開:“再提錢我可把醬鴨收起來了!往後你做吃食,給我留個熱乎的就行。”
捧著東西回屋,戚蘿先把蓴菜用清水漂著,那嫩綠色的小葉片浮在水麵,像撒了把碎玉。
醬鴨剁成小塊,油光鋥亮的皮上還掛著琥珀色的醬汁,剛碰到案板就散出股醇厚的鹹香。
灶膛添了火,鐵鍋燒得冒煙,先舀半勺油,把醬鴨塊倒進去翻炒。
油花濺起時,肉香混著醬味漫了滿院,引得院外的老黃狗都汪汪叫了兩聲。
她又從行李裡摸出小半包楚州帶來的粳米,淘洗乾淨倒進陶罐,添足井水,擱在灶邊慢慢煨著。
等米飯咕嘟出米油,便把蓴菜撈進沸水焯了焯,瀝水時滴了兩滴香油,撒上點細鹽。
陶罐裡的米飯正好煨得粒軟而不爛,盛在粗瓷碗裡。
澆上兩勺醬鴨的鹵汁,鋪上幾塊油亮的鴨肉,最後碼上翠生生的蓴菜。
白的米、紅的肉、綠的菜,在碗裡堆得滿滿當當,鹵汁順著米粒往下滲,連碗沿都沾著層油光。
她先端了一大碗給李娘子,剛進門就見王屠戶正坐在院裡啃燒餅。
“王大哥也在?”
戚蘿把碗往石桌上一放。
“剛做的醬鴨蓴菜飯,您嘗嘗?”
王屠戶丟下燒餅就伸手,筷子夾起塊鴨肉塞進嘴裡,油汁順著嘴角往下淌:
“乖乖!這醬味透得正好!肉不柴,皮還帶點嚼勁,配著這滑溜溜的菜,連飯都多吃兩碗!”
李娘子舀了勺飯,米粒裹著鹵汁在舌尖化開,忽然拍著大腿笑:“我就說張記的醬鴨好,經你這麼一搭,比他自家配的蒸藕還對味!這蓴菜嫩得能掐出水,你是咋焯的?一點腥氣都沒有!”
“就是借了您的好食材。”
戚蘿被誇得耳尖發燙,低頭扒著自己碗裡的飯。
李娘子非要把她往炕邊拉:“彆回去了,我這兒還有半壺米酒,就著這飯正好。你一個人吃多冷清,咱娘倆湊個熱鬨。”
米酒溫在小爐上,甜絲絲的酒香混著醬鴨香纏在一處。
李娘子說,汴京人就愛這口醬味,不管是醬鴨、醬肉還是醬菜,配米飯最是落胃,往後她做吃食,若能帶著點醬香味,保管生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