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辭時,李娘子往她手裡塞了個油紙包:“明早的醬菜,配你要做的油墩子正好。”
回屋收拾碗筷,見灶台邊的粗瓷碗還沾著點鹵汁,她忍不住伸出指尖舔了舔,那醇厚的醬香裡,竟嘗出點彆樣的滋味。
天蒙蒙亮時,巷口胡餅攤的白汽混著晨光漫進來,戚蘿剛挎上竹籃,就見王屠戶扛著扁擔在院門口等。
“姑娘走快點!”他嗓門亮得像敲鑼,“那磨芝麻的老漢最是性急,去晚了他就收攤回家侍弄菜園子了。”
兩人踩著青石板上的露水往早市去,剛拐過金陵橋,就聞見股焦香。
王屠戶指著街角個支著石磨的小攤:“瞧見沒?那就是老馬,他這芝麻磨得細,摻點綿白糖,能香到後腦勺去。”
老馬是個乾瘦老漢,正蹲在磨盤邊篩芝麻,見王屠戶來,直起腰笑:“屠戶哥,昨兒說的新主顧就是這姑娘?”
“正是!”王屠戶拍著大手,“她要做芝麻糖包,你這芝麻可得給足了香!”
老馬舀了勺芝麻往石磨裡倒,轉著磨盤道:“放心!我這芝麻都是汴河沿岸的新收的,先炒得焦香,再慢慢磨,半點雜味都沒有。”
石磨轉得沙沙響,細碎的芝麻末飄出甜香,戚蘿湊過去聞了聞,果然比以往見過的芝麻多了點清潤氣。
“稱三斤!”
戚蘿剛要掏錢,王屠戶已經把銅板拍在攤上。
“記我賬上!”
轉頭衝她擠眼。
“老馬跟我熟,往後你要多少,直接來拿,月底一起結,他這芝麻,保準讓你糖包香過整條巷!”
老馬笑得眯起眼:“姑娘若常來,我給你算便宜些。往後你那糖包出攤,給我留兩個嘗嘗鮮就行。”
“哎,保管給您留好。”
戚蘿笑著應下。
王屠戶幫著稱完芝麻,又指著早市深處:“往前去第三家,張婆的綿白糖最純。”
兩人在岔路口分開,戚蘿先尋到張婆的糖攤。
綿白糖盛在陶缸裡,像堆細雪,她稱了兩斤,指尖沾了點嘗,甜得綿密不齁。
采購一番。
戚蘿提著芝麻等物往麵攤去,老周的麥粉細白得晃眼,她特意多稱了兩斤,想著留著做麵坯。
回到院裡,先把酸梅倒進陶盆搓洗乾淨,去核後碼進陶罐,撒上甘草與冰糖,注滿井水封好,搬到窗台下陰著。
這酸梅飲子得泡足一個時辰,酸氣才能透出來。
轉身處理薺菜,沸水鍋裡撒點鹽,薺菜倒進去翻湧兩下就撈出來,過涼水擠乾時,指腹都染上了青碧色。
剁成碎末晾在竹篩裡,清苦的香氣漫開來,倒讓廚房添了點野趣。
該和麵了。
她舀出兩碗新麥粉,中間扒個窩,溫水裡摻了點自己帶來的老麵肥,慢慢往裡倒,指尖攪成絮狀,再揉成光潤的麵團,蓋上濕布放在灶邊暖著。
發麵得等些時候,她直起身捶了捶腰,肚子忽然空落落叫起來。
原是忙得忘了朝食。
瞅著案板上的新麥粉,索性又舀了小半碗,加涼水揉成硬麵團,擀成薄餅切成細條。
鍋裡燒開水,索餅下進去煮得浮起,撈出來過遍涼水,嚼著竟帶點韌勁。
最後抓把剛焯好的薺菜碎拌進去,淋點香油,撒把鹽,又從行李裡摸出半罐蝦皮醬,挖了一勺拌開。
索餅端到門檻上,索餅裹著薺菜的鮮和蝦皮的鹹,吃得人鼻尖冒汗。
磨剪刀的張師傅扛著凳子經過,遠遠就喊:“姑娘這朝食聞著就香!中午油墩子能出攤不?我讓我那小孫子等著!”
戚蘿含著索餅使勁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