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戚姑娘今早揉了半個時辰的，要是臟了就沒法用了。
可她剛彎下腰，馮二就一腳踩了上去，麵團瞬間黏在青石板上，油星子還濺到了她的褲腳。
阿桃眼圈一下子紅了，攥著衣角往後退，躲到戚蘿身後，連頭都不敢抬。
宋修這時正好從外麵進來，手裡還拿著串沒掛的鞭炮，見這情景，臉色一沉。
“馮采買，砸人東西、踩人食材，做生意哪有你這樣的？未免太過分了。”
“你個翰林院的窮酸少管閒事！”馮二瞪著宋修，語氣囂張，“我家掌櫃跟府尹大人都有交情，惹急了我，不光這館子開不下去，連你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柳夫人臉色微沉，剛要開口，戚蘿卻先按住她的手，轉頭看向馮二，語氣平靜：
“你說我用剩肉，不如先嘗塊醬肉。要是咬不動、有腥味，我這館子今天就關張。要是好吃，你得賠我這塊麵團——那是我揉了半個時辰準備做饃的，另外，你剛才踩麵團時，油星濺到了阿桃的褲腳，也該給她道個歉。”
馮二盯著戚蘿遞過來的醬肉片，肉色紅亮，醬汁都滲到了肌理裡，咽了咽口水，卻彆過臉。
“誰知道你是不是提前準備好的？我要吃剛做的麵和夾饃，一刻鐘內做不出來，我就喊街坊們來評理，讓大家都知道你用剩肉騙錢！”
戚蘿沒再爭辯，轉身進了後廚。
阿桃跟著進去小聲問：“姑娘能趕得及嗎？一刻鐘會不會太短了？”
戚蘿拍了拍她的手背。
沒一會前堂就聽見後廚傳來“嘩啦”的水聲，接著是骨湯沸騰的“咕嘟”聲，香氣更濃了。
可沒等麵煮好，馮二就走到鋪子門口，扯著嗓子嚷嚷：“大家快來看啊！這小館子用剩肉騙錢，說一刻鐘做吃食，現在都快到點了，連麵影子都沒見著，就是在糊弄街坊！”
街坊們本來就好奇，被他這麼一喊，都圍了過來，有人小聲議論：“不會真用剩肉吧？”
也有人替戚蘿著急：“戚姑娘看著不像那樣的人啊。”
阿桃攥緊了手心，全是汗，生怕姑娘應付不過來。
眼看一刻鐘快到了，戚蘿終於端著一碗骨湯麵和一個醬肉夾饃走出來。
麵湯清亮，飄著翠綠的蔥花，醬肉夾饃外皮金黃，剛放到桌上就掉了層酥渣。
可馮二卻不肯嘗，反而伸手要掀後廚的簾子：“我得看看你是不是用了剩料！不然誰知道這麵是不是提前做好的？”
“你憑什麼闖後廚？”方仲槐攔住他，太學的同窗們也圍了過來，跟馮二對峙。
場麵一下子僵住，阿桃看著爭吵的人群，又看了看戚蘿手裡的麵，突然鼓起勇氣，小聲說：“我……我昨天跟姑娘學燉肉，今早的肉是我跟她一起去王屠戶家挑的，都是新鮮的五花肉，我能作證！”
馮二愣了一下，隨即冷笑：“你是她的人，自然幫她說話，誰信你？”
就在這時，巷口傳來馬蹄聲，兩個穿皂衣的衙役騎馬過來，看到這邊熱鬨，勒住馬問：“怎麼回事？聚眾吵鬨，影響街坊生意！”
馮二眼睛一亮，立馬衝過去：“官差大哥！這館子用剩肉騙錢，我幫街坊驗菜，他們還攔著我，不讓我查後廚！”
衙役看向戚蘿，戚蘿剛要解釋，阿桃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聲音雖小卻很清楚：“官差大哥，我昨天剛被戚姑娘從人牙子手裡贖出來，她沒逼我說話。今早天沒亮，我就跟她去王屠戶家，買的是最好的五花肉，王屠戶還幫我們切了塊，您要是不信，現在就能去問他！”
衙役皺著眉，轉頭問馮二：“她說的是真的？你有證據證明人家用剩肉嗎？”
馮二臉色發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這時。
王屠戶扛著塊豬肉從巷口路過，看到這情景，大聲喊：“馮二你彆在這瞎扯！今早戚姑娘買的是我家剛殺的黑豬肉，最好的肋條肉，我親自給她稱的！你醉仙樓才常用凍肉糊弄客人，彆往人家身上潑臟水！”
馮二徹底慌了，想往後退，卻被衙役攔住：“故意鬨事、汙蔑他人，跟我們回衙門一趟，把事情說清楚！”
看著馮二被衙役押走，街坊們漸漸散去，阿桃才鬆了口氣，卻還是有點怕，攥著戚蘿的衣角：“姑娘，我……我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
戚蘿摸了摸她的頭：“說得很好，沒說錯。”
可她看著案台上剩下的小半塊麵團，又看了看地上沒擦乾淨的麵渣，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馮二雖被帶走，但醉仙樓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往後怕是還有麻煩。
梁綰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彆擔心，要是醉仙樓敢再來找茬，我幫你想辦法。”
戚蘿笑著點頭，心裡卻清楚，鋪子剛開，往後的坎還得自己慢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