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盯著手機屏幕裡的監控畫麵,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來。
淩晨三點十七分,郭鐵的機械臂在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
她仰靠在轉椅上,眼皮閉得死緊,可那隻金屬手臂卻在半空中劃出銀亮的軌跡——不是之前那些歪扭的符號,而是一道流暢的弧線,像在勾勒什麼人的輪廓。
他喉結動了動,手指捏得手機殼咯咯響。
三天前他借口“幫郭鐵修工作室電路”,在牆角裝了個微型攝像頭。
當時郭鐵還叼著焊槍笑他:“小滿哥你這防賊似的,我又不會偷你魚乾。”現在想來,那聲笑裡浸著月光般的涼。
屏幕裡,機械臂突然垂落,在工作台的金屬板上壓出個淺印。
林小滿湊近放大畫麵,呼吸猛地一滯——那是半張臉的輪廓,貓耳尖翹著,嘴角還沾著沒擦乾淨的魚乾渣。
“蘇小橘?”他喃喃出聲,手機差點摔在地上。
監控繼續滾動,後半夜的畫麵讓他心跳亂了節奏:機械臂開始畫更多人,穿道袍的龍清握著拂塵,聶霜的冰刃在畫裡泛著幽藍,連食堂煮麵的趙鐵柱都被畫成抱著臘腸的圓團。
最後,所有線條在中間交彙,郭鐵自己站在正中央,左邊是舉著冒熱氣火鍋的林小滿,右邊是叼魚乾的蘇小橘。
最上方,有團模糊的影子懸著,像被擦過又沒擦乾淨的鉛筆印。
“這不是故障。”林小滿攥緊床頭的塗鴉手冊,封皮被他捏出褶皺。
手冊裡夾著小鐵這半個月畫的所有油彩:蘇小橘的貓耳、龍清的拂塵、聶霜指尖的冰花,還有昨夜那幅與星空重疊的貓眼——此刻全在監控畫麵裡找到了對應。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鑰匙串在手裡晃出脆響。
城郊廢車場的老焊說過,機械這玩意兒,有時候比人還記仇。
現在他要去問個明白。
電驢在晨霧裡顛得厲害,林小滿的膝蓋撞在車把上,疼得直抽氣。
廢車場的鐵門鏽得掉渣,他剛喊了聲“老焊”,就聽見金屬碰撞的脆響——那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蹲在一輛報廢公交車前,焊槍的藍光在他護目鏡上跳。
“小子來得早啊。”老焊摘下護目鏡,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
可當林小滿攤開手冊遞過去時,他的手突然頓住,焊槍“當啷”掉在地上。
“這丫頭......”老焊的拇指撫過手冊上的油彩,指甲蓋泛著常年焊鐵留下的黑,“還記得這本?”他彎腰撿起焊槍,火星子濺在腳邊的煙頭上,“當年人工智能組織在月球背麵挖著塊破石頭,說是外星殘片。他們要造‘信標容器’,挑了十二個孩子,拿機械當骨頭,拿代碼當魂。”
“就郭鐵活下來了?”林小滿喉頭發緊。
老焊吐掉嘴裡的煙頭,踩得火星四濺:“他們管這叫‘火種計劃’,說她是要引外星光的。可我瞅著,她就是個鑰匙孔——那破石頭要找的,是能開它門的鑰匙。”他拍了拍公交車鏽跡斑斑的車頂,“你那朋友不是機械病了,是心被另一個世界叩門呢。”
林小滿騎電驢往回趕時,風灌進領口,涼得他打了個寒顫。
基地的鐵門剛推開,就聽見金屬摩擦的刺響——郭鐵正蹲在工作台前,焊槍在金屬板上拉出一串火星。
“我不屬於天上的光,我屬於地上的響。”
林小滿腳步頓住。
這是他昨晚哄蘇小橘睡覺哼的跑調民謠,當時郭鐵還笑他“比貓叫春還難聽”。
此刻金屬板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卻比任何打印體都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