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江念堅稱自己無事,能跟上,可呼延吉不能不擔心,包括阿多圖還有昆善等隨眾,亦為他們這位王妃捏把汗,彆說女子了,就是他們這些男兒,亦有些吃不消。
然而,這位梁妃連一聲哀怨也無,隻是隨在他們大王身側,偶爾歇腳之時,就見大王同王妃低頭喁喁私語,應是在關慰著她。
不論大王說什麼,那位王妃都是笑著,沒見她蹙過眉,可他們知道,做出那樣一番神情並不輕鬆,千裡跋涉最是熬人。
終於,他們抵達了東境,東境的佩城沒有想象中的兩軍對壘,兵戈匝地,亦沒有狼煙四起。
城門人員進出如常,看不出任何異樣。
然而,城牆上焚燒過的黑灰痕跡,還有頹敗的牆體,殘於牆體上的箭矢,昭示著這座城鎮被戰火焚燒過。
呼延吉等人換了常服打扮,隻遠遠地看著,果然不出所料,佩城已然被梁軍攻陷。
一名親衛先去城中打探,其他人暫不進城,隻見那名親衛走到城門前,先被盤問幾句,然後放行進城。
過了好一會兒,那親衛從城中出來,緩步走了一段距離,待離城門遠了,再疾步到城門外的小林間。
“屬下進城時,城門衛隻略作盤問便放行,城中的巡衛兵俱是梁軍,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異常。”
呼延吉問道:“可有張貼搜捕告示?”
“屬下特意留意過,並沒有。”
阿多圖想了想,說道:“大王,城中既無搜捕告示,隻怕那位崔監軍凶多吉少。”
這也正是呼延吉所慮,所謂擒賊先擒王,通常情況下,敵軍破城後,一定先擒獲頭領,達魯在城破之前就已投敵,到底是自願還是被迫,現在還不好說。
書信發出之時,至少城還未破,崔致遠帶軍守城,那麼城破之後,梁軍定是全力擒拿身為監軍的他。
眼下城中並無抓捕告示,要麼,城破之時,崔致遠就死了,要麼……他被梁軍拿住了。
無論哪一種都很糟糕。
“大王,那位崔監軍在信中可還說過什麼?”昆善問道。
“他說會有人在城門接應。”
想必崔致遠發信之時,已預料佩城守不住,而且他在信中言明,達魯叛變另有隱情。
呼延吉並不敢肯定是否真有人接應,現在情況太過複雜,而且接應他們的那人……
呼延吉讓昆善同其他人留守於城外,隻帶了江念、阿多圖還有醜奴三人在身邊:“我們先進城,之後再作打算。”
才一進佩城,麵前突然竄出一人,橫攔於呼延吉等人麵前。
阿多圖當下攔在呼延吉麵前,當看清眼前之人時,兩眼大睜,似是有些不信。
“朵阿赤?!”
朵阿赤一把揮開阿多圖,就要向呼延吉行禮,被呼延吉一把止住:“先找個落腳之處。”
朵阿赤看見呼延吉,激動得差點掉眼淚,似是有滿腹話要說,像是一個迷途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家裡的長輩一般。
“大王,你是不知道……對,對,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男人說著話,眼睛不自覺落到呼延吉身後的江念身上,愣了一愣。
城中並沒有想象中的嚴防死守,和平時沒有兩樣,唯一的區彆就是城中的巡防衛是梁軍。
朵阿赤帶著呼延吉等人進到一家客棧,上了二樓,這些時日,他一直在此落腳。
呼延吉等人剛一進屋,朵阿赤就跪伏在地,向呼延吉行了一禮。
江念看著這位朵家長子,她對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一頭在陽光下微微泛著赤色光暈的及腰鬈發。
“起來說話。”呼延吉說道。
朵阿赤這才從地上起身。
呼延吉走到一張方桌邊坐下,朵阿赤侍立一側向呼延吉備述連日來發生的種種。
在他們商談事宜之際,江念走到另一側的圓椅邊坐下,打量起這個房間來。
屋室不大不小,隻是普通的客房,床榻上的衾被有些淩亂,床頭架上還掛著一條換下的長褲,床尾一側的地麵擺有一雙更換的玄色長靴。
江念在那雙長靴上看了一會兒,靴麵上蓬了灰,又將眼睛落到朵阿赤的腳上,來回睃了兩睃。
最後又不著痕跡地輕輕聳了聳鼻。
她不得不警醒一點,一來朵阿赤畢竟是朵家人,二來佩城被梁軍侵占,就她觀察中,朵阿赤在這一點上沒有撒謊,他住於這間屋子有一些時日,處處都是生活過的痕跡。
江念的舉動落到朵阿赤的眼梢裡,一個轉眼,男人的麵上有點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