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在雲水村住了很長一段時日,漸漸習慣了村子的作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
平日她也不需做活計,天光不明時,踏著朝霧,挽著竹籃,同村婦們一道上山采摘野菜。
下山後,鞋底便會糊著毛毿毿的泥草,衣衫也為之濕潤。
她會將采摘的野菜洗過,一半給雲娘現抄,一半在院中晾曬,日後拌著吃,拌吃野菜的法子,雲娘做她吃過一次後,就好上了這一口。
每日吃飽喝足,雲娘帶她在村子周圍閒轉,上山下河,這些兒時不曾體驗過的野趣在她二十八歲這年成了日常。
她仍是會想念孩子,特彆是靜下來的時候,然而,對於呼延吉,在她從李旭嘴裡聽說那些話後,一度不敢去想這個人。
那段時日,她整日閉在屋裡,將自己縮於暗處,不願麵對,一切事物都讓她覺得沒意思,疲於應對,連開口說話都費勁。
如今,她在雲水村住了這段時日,內心平和許多,壅堵的心緒也在一點點地鬆動。
她也許……應該相信他……至於李旭的話,多半摻有私人仇怨也未可知。
因涉及到自己全族,她有些當局者迷了,整個人的狀態全然是混亂的。
於是,在江念的心境放平之時,慢慢滋生出一個念頭,呼延吉不會做這樣惡毒的事情,不需要什麼證據,她是可以相信他的,如果見了麵,是不是可以坐下來,把事情道明清楚。
這樣的念頭正在一點點由四麵八方彙集,它需要時日。
前一晚,下了一場秋雨,雨後天氣驟涼,嘴裡可以呼出白煙,空氣颼颼寒涼,枝頭的葉子落了不少,鋪了一地,還有些在梢間搖搖搭搭,一陣風來,便旋著飄下來。
天有些陰沉,灰雲下的雲水村也是暗著。
因著天氣驟冷,人們開始添加厚衣,村人們臉上雖帶著笑,總不如天暖時那麼舒展。
“妹子,我把衣衫整疊了,你簡單收拾一下,咱們去一趟翠微寺。”雲娘說道。
江念正掃著院裡的落葉,隨口問道:“就是後山上的那個寺廟?”
“是,我帶你轉看轉看,咱們去燒燒香,然後在後山坐著歇歇腳。”雲娘在屋裡一麵疊衣衫,一麵側頭朝外喊了聲兒,“水丫頭,你整點吃的帶上。”
江念接著問了句:“中午不下山了?”
“不下了,那山路不好走,去一趟不容易,我們去敬了香,再到山間摘些果兒。”
江念“嗯”著應了。
“這後山的寺廟受周圍幾個村落的供奉,裡麵也有齋飯,不過呢,不怎麼入得了口,咱們自己帶一些,玩玩轉轉又一日。”雲娘笑說道。
江念同秋水聽後,也跟著笑起來。
不一會兒,三人出了門,往後山行去,護衛仍是遠遠地跟著。
通往翠微寺的山路是村人們走出來的,蔓草雜林中光禿出一條狹窄的道,蜿蜒向上。
走了好一會兒,直到眼睛能看見那寺廟,腳下的路才變成石階。
三人進了廟,燒過香,各自虔誠叩拜,秋水是最先起身的,她沒什麼彆的願望,就是希望她家娘子安好。
秋水起身後,退到一邊,看向佛前跪著的雲娘和江念,兩人雙手合十,微垂著頸,默訴著。
正巧雲娘睜眼之時,秋水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在她印象裡,雲娘一直是大喇喇的做派,可在剛才,她從她麵上窺探到一抹異色,很快消失,讓她以為看錯了眼。
“怎麼了?我臉上有臟物?”
秋水這才驚覺雲娘已走到她的麵前。
“沒呢,我就是在想,雲娘你許的什麼願。”秋水戲說道。
“我還沒問你呢,你這丫頭倒先問起我來。”雲娘笑睨著秋水,“叫我猜一猜啊,是不是求佛祖給你個如意郎君?”
秋水把臉一紅,嗔怪道:“我才不要什麼郎君,我求佛祖保佑我家娘子平平安安,我要伺候她一輩子哩!”
雲娘臉上一慌,趕緊說道:“哎呀!你這丫頭,壞事,壞事,這話不能說,在佛祖麵前請願的話可不興說出口呐,不然就不靈驗了!”
秋水睜瞪著眼,趕緊捂上嘴,然後看了一眼佛像,又要上前再拜。
“我重新許一次,叫佛祖他老人家莫要見怪。”
正巧江念起身,走到她二人身邊:“說什麼呢?”
雲娘說道:“這丫頭一心為你,結果嘴巴太快,把願望抖摟出來,我說願望隻能佛祖聽,說出來就不靈了。”
江念笑著搖了搖頭,一行人便出了寺廟。
翠微寺坐落山間,很清幽,因不是節慶,上山的村民不多。
雲娘指向一條小徑:“我們去那邊走一走,前麵有個草廬,可以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