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門被敲響。
呼延吉將狼牙重新掛於脖間:“進來。”
木雅走了進來,躬身道:“稟大王,剛才乳母來說,小王子在孔雀苑玩鬨時磕傷了腿。”
呼延吉“嗯”了一聲:“請宮醫了沒?”
“請了。”
木雅說完見君王再沒說什麼,心底嗟歎,這要是大妃還在,知道小王子受了傷,指不定心疼成什麼樣。
如今卻……噯……
以前有大妃,宮人們偶爾當著大王的麵掩嘴偷樂也是有的,宮人們每天也無甚煩惱,當值時料理好手頭事,下值了打打鬨鬨,沒了大妃的西殿,隻有冰冷和寂然。
正當她要退下時,君王開口了:“把他帶來。”
木雅應是,然後退出寢屋,不一會兒,乳母和秋月抱了呼延朔來。
江念離開時,呼延朔剛滿一歲,呼延吉在外征戰一年,天下平定後再一年,如今他已有三歲。
父子二人相處時日少,呼延吉平日裡公務冗雜,沒有多的時間陪伴他,後來一直征討在外,等他定下大業再回王庭,孩子一下就長大許多。
同他也不怎麼親,隻要乳母和秋月,他也不太會哄孩子,以至於父子二人越來越生分。
呼延朔看著自己的父王,知道他不喜自己,而自己也害怕他,於是強著身不願上前。
至於為何認為他不喜歡自己,因為他看見自己從來不笑,事實上他對誰都沒個笑臉,王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怕他。
呼延吉見孩子立在他的對麵,規規矩矩地向他叩拜。
“跌了一跤?”呼延吉問道。
呼延朔點了點頭。
身後的乳母趕緊躬下身,在呼延朔耳邊輕聲道:“大王問話,要回答‘是’或‘不是’,斷不可隻點頭不出聲。”
不及乳母多說,呼延吉抬手壓了壓,示意呼延朔到他身邊。
呼延朔有些害怕,卻不得不挪動步子走到他父王跟前。
“哪裡磕了?”呼延吉問道。
呼延朔本想捋起袖子,一想到剛才乳母的話,說道:“胳膊肘。”
“叫父王看一看。”
呼延朔這才把衣袖掀起,小兒的胳膊仍是肉圓圓的,然後把胳膊側出一個角度,好把傷口朝向他父親。
隻見肘拐處擦花好大一片,上麵已經灑上黃褐色的藥粉。
“可還疼?”呼延吉問道。
小兒頭一次感受到來自父親的關心,說道:“不疼!”
身後的秋月和乳母悄不聲兒地對看一眼,小王子來之前還同她們嚷疼,到大王麵前又跟小大人兒似的。
呼延吉點了點頭,說道:“好好看顧著,領他下去罷。”
乳母和秋月暗暗籲出一口氣。
呼延朔見父王神色淡淡的,才騰起的心,又回落下去,轉身之時,瞥見桌案上兩個茶盞,盞裡殘著一點茶水。
小孩兒本就好奇心重,何論才三歲,就算平時教養得再合規合儀,也還是帶著孩子的本性,於是興喜道:
“案幾上有兩個杯,是不是母妃回了?”
他的記憶中,母親是模糊的,並沒有什麼印象,像是蒙著一層紗,他心裡母親的樣子是月姑給他描畫的。
母親很溫柔,會輕悄悄地同他說話,會哼唱好聽的歌兒,還有,母親在時,父親也不像現在這樣,常常能聽到寢屋裡傳來歡笑聲。
呼延朔問完那句話,對麵的父王隻是默著臉,身後的乳母和月姑撲通一聲伏跪下。
“帶下去罷。”呼延吉淡淡說道。
秋月和乳母應是。
呼延朔見父王麵色不對,也不敢再言,被引著出了寢屋。
……
次日,一名宮侍從王庭甬道急急行來,快步拾級而上,躬身於大宮監丹增麵前,雙手呈上一封書信。
丹增將信接過,那名宮侍便退下。
從前大妃在時,大王下了早朝會在議政殿處理公務,或是同大臣們私下商議政事,然而不論再忙,一定會趕在午時前回西殿陪王妃,除非實在太繁忙,脫不開身。
然而現在,就算清閒時候,王也會在議政殿坐一整日,待到日落時分才回西殿。
丹增看著手裡的書信,躬身於殿門外,說道:“大王,有書信傳來。”
“進來。”
丹增執信入到殿內,走到禦案一側,雙手將信呈上。
每隔一段時日會有不同地方的書信送往王庭,不是探報,就是一封再普通不過的書信。
殿裡的幾名大臣見此,起身告退。
書信呈上後丹增也退出了殿外。
此時,殿中隻呼延吉一人,他低睨著手裡的書信,沒立即拆開,而是將它放於桌案上,用手撫了撫那書信一角,指間躊躇著。
想要拆開卻又怕拆開,好像隻要不開封,這一刻的希望就可以持續得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