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去了雲裳閣,雲裳閣的女夥計認得江念,這一次來不待她開口,直接引她到隔間坐下,上了茶點。
“娘子稍候,我們東家正在樓上裁衣,這就請她來。”女夥計說道。
江念微笑道:“有勞了。”
女夥計去了,可是過了好半晌趙七娘也沒來,江念手邊的茶換了三盞,心道,難道趙七娘不願見自己?還是手上事情太忙?
當下也不好多待,於是站起身,走到女夥計跟前:“想來七娘今日忙著,改日再來叨擾。”
正說著,趙七娘從二樓走了下來。
“讓念娘久候了。”
於是,兩人回到隔間坐下,夥計又重新續了茶,江念往她臉上看了一眼,見她眉尖緊著,嘴角輕抿。
“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趙七娘歎了一聲,說道:“確實碰上一件事。”
“不妨說出來,總好過憋悶在心裡。”江念端起茶盞,輕啜一口,眼珠在眼皮下輕輕一溜。
“此事呢倒也不是什麼大事,辦好了,是該的,若辦不好,就關係到我的身家性命。”趙七娘說道。
江念好奇地問道:“關乎身家性命?”
趙七娘便把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是工部侍郎家的許三娘和許四娘,這三娘和四娘打一個娘胎出來的,後一個踩著前一個頭出來的兩姊妹。
姊妹兩人容貌相似,性格卻截然相反,但有一點,都不是好惹的主,一個麵冷心冷,一個嘴甜心狠,為了湊雙喜,二人同一日出嫁,嫁得自然也是門當戶對的人家。
江念聽著,覺著一切都很合理,沒什麼問題。
“兩位官戶娘子出嫁,怎麼愁著你了?”
趙七娘又道:“問題就出在她二人的嫁衣上。”
“嫁衣?”
“是,這二人打從記事就開始攀比,胭脂水分要比,頭飾簪環要比,連頭發長短也要比,就連她二人嫁的夫家,在背地裡少不得攀比,非要較個高低。”
江念笑道:“七娘如何知道得這樣清楚?”
趙七娘也忍不住笑了:“這在咱們京都不是什麼秘密,誰人不知工部侍郎家的兩朵金花。”
“所以你是怕她二人的嫁衣儘心做好了,卻叫她二人拿來攀比,攀比之下,總有一方被壓下去,而你呢,不是得罪這個,便是得罪那個。”
趙七娘看向江念:“一說你就明了,適才我正在上麵給她二人裁料子呢。”
江念點頭道:“確實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不接還不行。”
“正是呢,咱們這些商家再有名頭,哪能跟那些官戶比,一個指頭撳下來就能摁死咱們。”
“七娘如今怎麼想的呢?”江念問道。
趙七娘也不隱瞞:“我方才思慮了半日,不如把她二人的嫁衣除了尺寸以外,其他的麵料、款式、花樣都做一樣,如此一來,兩邊不得罪,念娘覺著這樣可好?”
江念見她問自己,猜她故意拿話試探,於是說道:“七娘若把她二人的嫁衣做得一樣,隻怕不僅討不了她二人的歡喜,還會將她二人都得罪了,得罪她二人不說,連同她二人的夫家也一並得罪。”
趙七娘自然知道這一點,不過是想試一試江念的清濁。
“這是怎麼說?”
江念笑道:“有道是‘合而不同’,她二人不論從樣貌或是身形,相似度本就高,若把嫁衣縫製一樣,未免讓人瞧著怪異,更需要通過外在差異達成平衡方好,再一個,這姊妹二人嫁的夫家也不同,嫁衣更要不同,才顯得尊重,當然還有最後一點,也是民間的說法。”
趙七娘一麵聽著一麵讚同地點頭,認真地問道:“什麼說法?”
“民間有種說法,若是嫁衣相同可能會‘爭運’,越是高門大戶,越是講究這些,所以七娘萬不可將她二人的嫁衣縫製成一樣。”
江念的每句話都說到趙七娘的心坎上,甚至還有她想不到的‘爭運’一說。
她當然不會將二人的嫁衣縫製一樣,卻想探探這位製香娘子能否有好的主意。
“念娘說得在理,不知可有好辦法了卻此煩心事?”
江念暗忖,她正有事相求於趙七娘,若能替她解此難事,之後也好開口。
“她二人雖說平日裡好較高低,可婚嫁乃女子終身大事,並非兒戲,沒人比工部家的兩位娘子更重視,既然選擇將嫁衣托給七娘縫製,必是七娘製衣的手藝冠絕京都,無人能及。”
好話誰都愛聽,江念先褒揚一番,果然,那趙七娘聽說後心情舒展幾分。
“這兩位娘子雖是雙生子,可總有不同之處,厭惡不同,喜好不同,是喜花鳥蟲魚,或是其他什麼,就譬如這花,世間大多女子都愛,是喜那雍容華貴真牡丹,還是曉妝如玉木芙蓉,抑或是不妖不染水清蓮……”
江念見趙七娘若有所思,知她是個伶俐人,一聽就明白。
“七娘不如打點一下她們的大丫頭,問一問,自然就有頭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