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杜明慌亂地扶起垃圾桶,聲音細如蚊呐。他看起來四十出頭,身材瘦小,頭發稀疏,工作服洗得發白。
唐雲凡蹲下幫他撿散落的垃圾,趁機觀察這個男人的手——指節粗大,掌心有厚繭,特彆是右手食指和拇指,有明顯的壓痕,像是長期握持某種工具形成的。
"杜師傅在醫院工作多久了?"唐雲凡狀似隨意地問道。
"十、十二年了。"杜明不敢抬頭,聲音顫抖。
離開醫院時,小李迫不及待地分享調查結果:"唐隊,查到這個杜明了!他不僅是市立醫院的清潔工,而且...你絕對猜不到,他也是七中2006屆的學生!和蘇雨晴、三名死者同班!"
唐雲凡猛地刹住腳步:"立刻申請搜查令,我要杜明的所有資料和住所。"
檔案顯示,杜明,39歲,未婚,市立醫院清潔工,無犯罪記錄。高中同學對他的評價是"性格孤僻"、"老實好欺負"。更引人注目的是,醫院人事記錄顯示,杜明是十七年前——也就是高中畢業第二年——開始在這家醫院工作的,恰好是蘇雨晴入職的同一年。
杜明的住所是醫院附近的一間地下室,潮濕陰暗。當唐雲凡帶人破門而入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二十平米的房間裡,一麵牆貼滿了蘇雨晴的照片。從高中畢業照到近期偷拍,時間跨度長達十七年。照片中的蘇雨晴在各種場合:醫院走廊、超市購物、公園散步...甚至有幾張明顯是通過長焦鏡頭在她家窗外拍攝的。
另一麵牆上是七中2006屆籃球隊的合影,其中三名死者的臉被紅筆打了叉。牆角的工具箱裡,赫然放著一把精鋼打造的可折疊弩,旁邊是幾十支與凶器同款的弩箭。
"找到凶手了。"小李戴上手套,小心地取證。
唐雲凡卻注意到書桌上的一本舊日記。翻開泛黃的紙頁,裡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對蘇雨晴的思念,夾雜著對籃球隊成員的刻骨仇恨。
"3月15日,晴。今天磊子又把我的書包扔進女廁所。雨晴看到了,但她隻是笑...她笑起來真好看..."
"5月20日,雨。誌強和洋子把我堵在器材室,扒光我的衣服拍照。雨晴經過時,我向她求救,她卻快步走開了...為什麼連她也看不起我?"
"6月10日,陰。畢業了。我決定追隨雨晴,她去哪個醫院工作,我就去那裡當清潔工。總有一天,她會注意到我的..."
日記最後一頁寫著:"3月15日,晴。雨晴要結婚了。那些曾經欺負我、讓她看不起我的人,都該死。特彆是那個敢娶她的男人..."
唐雲凡合上日記,心中已然明了。這是一個扭曲的單戀故事,一個被校園暴力傷害的靈魂,將所有的恨意與愛意都投射在一個從未正眼看過他的女人身上。當這個女人即將屬於彆人時,積壓十七年的怨恨終於爆發。
"立刻保護蘇雨晴和她未婚夫!"唐雲凡命令道,"杜明很可能已經盯上他了。"
調查顯示,蘇雨晴的未婚夫叫陳誌航,37歲,是一家IT公司的項目經理。更重要的是——他也是七中2006屆畢業生,當年籃球隊的隊長。
警方趕到陳誌航的公司時,被告知他請假去試婚紗了。唐雲凡立刻撥通蘇雨晴的電話,卻無人接聽。就在這時,小李收到交通監控中心的緊急通知:市立醫院附近一條小巷的攝像頭拍到杜明尾隨一對疑似蘇雨晴和陳誌航的男女。
當警車呼嘯著趕到小巷時,悲劇已經發生。陳誌航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支弩箭,鮮血浸透了雪白的襯衫。蘇雨晴癱坐在一旁,婚紗上濺滿血跡,歇斯底裡地哭喊著。
"他...他突然出現...叫誌航"隊長"...然後..."她語無倫次地描述著。
唐雲凡環顧四周:"杜明呢?"
"往那邊跑了!"一個路人指向巷子深處。
追捕持續了四小時。杜明對醫院周邊地形了如指掌,幾次差點逃脫。最終,警方在他精心布置的"紀念室"——醫院廢棄倉庫的一個隔間裡堵住了他。
隔間裡,杜明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麵前攤著高中畢業相冊,手中緊握那把折疊弩。當警察破門而入時,他沒有反抗,隻是癡癡地望著牆上蘇雨晴的照片。
"我隻是想讓她看得起我..."被按倒在地時,杜明喃喃自語,"如果當年她幫了我...如果她對我笑一笑...一切都會不一樣..."
審訊室裡,杜明對罪行供認不諱。他詳細描述了自己如何跟蹤三名高中同學,如何在夜間用折疊弩精準射殺他們,以及如何在每個死者身上放一張蘇雨晴的照片——"這樣他們死前最後看到的,還是我最愛的笑臉"。
至於陳誌航,杜明眼中閃過一絲病態的滿足:"他是隊長,是最該死的那個。他不僅帶頭欺負我,還搶走了雨晴...我本想在他們婚禮上動手的,但我等不及了..."
唐雲凡合上筆錄本,看著這個扭曲的靈魂。十七年的單相思,十七年的隱忍,最終釀成了一場血腥的複仇。校園暴力的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而那個從未真正參與欺淩的女孩,卻成了所有仇恨的焦點。
"你知道嗎?"臨走前,唐雲凡忍不住問道,"蘇雨晴說她根本不記得高中時有人欺負你。"
杜明的臉瞬間扭曲,比聽到任何判決都要痛苦:"不...不可能...她一定記得...她必須記得..."
這是唐雲凡見過最可悲的凶手——一個連在受害者記憶中都未曾留下痕跡的透明人,卻為了這份虛無的單相思,毀掉了多個家庭,也毀掉了自己。
走出審訊室,唐雲凡望著窗外的陽光。在這個看似平靜的社會裡,人性的扭曲往往比任何虛構的恐怖故事都更加駭人聽聞。而作為刑警,他的職責就是揭開這些看似完美的犯罪,讓陽光照進每一個陰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