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依靈雙眸緊閉,卻遲遲沒有等來朱煜錦的一掌。
“啪!”耳邊響起一道聲音,似乎是什麼東西被丟到了自己身邊。
她懵懂的睜開眼,那是一把形態怪異的鑰匙。
她隨手將鑰匙收入懷內,扭過頭,朱煜錦竟已消失了。
他離開了?向依靈四處環顧,仍看不見朱煜錦的身影。
方才她頭腦一片空白,一切都發生得兔起鶻落,她根本就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噔噔噔……急促如鼓點般的腳步聲。
向依靈抬起頭,隻見柳伶薇瘋了似的向盛於燼奔去,號啕大哭、涕泗滂沱。
奔到盛於燼屍身前,她忽的停下,雙目無神,定定的看著盛於燼。
向依靈順著她目光看去,隻見盛於燼已成了一個血人,身上的傷疤縱橫交錯,尤其其中幾個深深的血洞,簡直快貫通整個身軀,足可見得先前劇鬥之惡。
他滿臉黑氣,直直的躺著,淩亂的發絲蓋住他的麵孔,半點氣息也無。
見盛於燼死狀如此淒慘,即便與他相交不深,向依靈也不禁惻然。
出乎意料的,柳伶薇先前明明已哭得幾乎背過氣去,此時來到盛於燼身邊,她反倒安靜了下來。
她轉過身,往向依靈處走來。
“柳姊姊,你彆……”向依靈開口安慰,卻被柳伶薇製止。
柳伶薇望著江笑書,隨後道:
“他醒來後,請替我轉告他——我做了一件永遠不會後悔的事,請他不要悲傷,繼續走下去。”
向依靈聽得似懂非懂,但她仍是隱隱感覺到不安,她勸道:
“柳姊姊,人死不能複生,盛大哥犧牲,你也不要……”
柳伶薇淒然一笑,隨後自顧自走回盛於燼屍身前。
“我已替你報了仇。”說完這句話後,柳伶薇回轉手臂,對準自己咽喉。
隨後她閉上雙眼,扣動扳機。
哢嚓!
向依靈大驚,想要阻止,卻已來不及。
嗖——
破空之聲響起,弩箭如流星般刺向柳伶薇光潔柔嫩的脖頸。
肅殺之氣與傾城的儀態容貌交織在一處,形成了一副殘酷而美麗的圖畫!
向依靈伸出手,可這她離柳伶薇足有丈餘,這種距離,平日裡不過幾步便能抵達,可在這一刻竟似相隔萬裡一般。
嗡!劍鳴聲在同一刻暴響,一道劍光自後方射來,貼著她臉頰躥出,瞬間打斷了柳伶薇的弩箭。
是江大哥!
向依靈扭頭,隻見江笑書已醒了,他勉強支起身子,鮮血自口鼻溢出,含糊不清的道:
“彆乾傻事!”
柳伶薇一愣,可瞟到一旁的盛於燼,死誌又已堅決。
江笑書又嘔出一縷鮮血,斷斷續續道:
“你、你停手,聽、聽我……”
柳伶薇扭過頭,眼神悲涼:
“我說了,我永遠不後悔。”
她的手再次搭在了機括上。
“放你娘的……咳咳……老子!咳……”江笑書滿臉通紅,顯得氣憤已極,終於憋足一口氣,大罵道:
“沒死!沒死!他娘的強驢!為什麼不探一探再尋死?”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用儘了所有力氣,腦袋邦的一聲砸回去,又暈倒了。
“什麼!”柳伶薇尖叫一聲,就如瀕將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手忙腳亂的跪在盛於燼身前,伏身聽他的心跳。
果然盛於燼的心跳雖然甚輕,卻十分平穩有力,半點沒有死亡的跡象。
可朱煜錦那一掌昂霄聳壑何等凶狠,盛於燼怎麼還能留得命在?
柳伶薇已根本沒有心思想這個問題,感受到盛於燼無恙,她喜極而泣,就這麼伏在盛於燼胸口大哭起來。
格狗日勒!好重,快把我壓死求了……盛於燼悠悠轉醒,睜開眼便看見一個腦袋壓在自己胸前。
他不耐煩的將腦袋推去一邊:
“又在發什麼癲?”
柳伶薇豁的抬頭,對他怒目而視:
“你說什麼?”
盛於燼剛剛才醒來,哪裡知道之前的事,他皺眉道:
“好端端的,你壓我胸口乾什麼?快悶死了。”
“你、你再說一遍!”
“滾滾滾……彆來煩我。”
柳伶薇氣得嘴都要歪了:
“不識好歹的王八蛋!”
“安?”盛於燼萬分詫異:
“格狗日勒,你憑什麼……”
“王八蛋!有眼無珠!恩將仇報!狼心狗肺……我看啊,剛剛就該讓你死了才好!”
“我……”
“你給我住嘴!你憑什麼這麼橫,一醒過來就推我?我看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給了幾分顏色就想開染坊,狗咬呂洞賓……”
望著眼前怒火中燒的柳伶薇,盛於燼簡直莫名其妙,他拍拍自己腦袋,確定自己沒有問題,這才鬆了口氣。
呼,原來我沒事,那就好……隻是柳伶薇瘋了而已。
…………
盛柳二人爭論不休,向依靈卻眼眸低垂。
柳伶薇自戕時的遺言在她耳邊回蕩。
我已替你報了仇。
“殺死”盛於燼的,正是朱煜錦。
他死了……
雖然早已遇見了這個結局,可這一刻真正到來時,她仍如遭雷擊。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每一件都與朱煜錦息息相關。
牙牙學語時,小嬰兒第一個學會的詞語是哥哥。
過了幾年,到了孩子貪玩的年紀,小丫頭最愛四處跑跳,她一鑽進背簍中,那個少年就會無奈的笑笑,隨後背起背簍,在山林中四處攀爬。
每每爬到高處,少年就會一躍而下,呼嘯的風聲在耳邊刮過,少年雖然嚇得不輕,卻總是裝出勇敢的樣子哈哈大笑,他扭過頭,看向背簍裡的人兒,那小小的臉龐上,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眨啊眨的,見他回頭,小丫頭咯咯直笑。
“依靈,那麼高你不怕嘛?”
“不怕。”
“為什麼呀?”
“因為哥哥你也不怕啊。”
“其實、哥哥很怕啦……隻是裝作不怕而已。”
“那我還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