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小小的、紅色的繈褓,像一顆流星墜下。
他想嘶吼,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跪在地上,不要命的磕頭。
“砰。”
一聲沉悶的輕響。
像是熟透的瓜果,摔在了地上。
安靜了。
隻剩下炭火還在嗶剝作響,那聲音在這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杏娃兒被這聲悶響驚醒,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茫地坐起身:“九哥……怎麼了?”
她的聲音像一把鈍刀,狠狠地紮在趙九的心上。
沒有人回答她。
趙九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情緒,都凝聚在了那一點。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地上的那一灘紅色。
紅色的繈褓已經散開,露出了裡麵小小的身體。
可她……再也不會哭了。
那是趙九最後一個妹妹。
那是和他血濃於水,本該一起活下去的命……
男人將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仿佛沾了什麼臟東西。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趙九,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現在。”
“可以說了嗎?”
趙九呆住了。
他的身體仿佛已經不能動彈,還維持著跪拜的姿勢。
腦門傳來的隱隱痛楚在提醒著他一切都並非虛妄。
他吞咽著口水,看著鮮血流淌在他的掌心。
乞求換不來活命的路,無師自通磕頭的本事,隻能讓他死得更卑微。
趙九仰起頭,無法理解地望著男人:“為什麼?”
男人闔上了眼,幾乎垮掉的歎氣聲昭示著他的耐心已全部用儘,當那雙決定著命運的眸子再次睜開時,裡麵已沒了再想談判的欲望。
生路被那聲輕歎斷絕,趙九苦笑起來,他最後的目光望向杏娃兒,心裡卻徹底將剛剛種下卑微和乞求的種子連根拔起。
懦弱換來的,隻有絕路。
他喉嚨裡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嘶吼,如同受傷的野獸,帶著無儘的悲憤與不甘。
趙九猛地從地上躍起,不顧一切地撲向男人。
帶著一股視死如歸的瘋勁,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狼。
雖然弱小卻也敢於撕咬。
他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殺了他。
這個念頭,如此清晰,如此強烈。
占據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沒有任何章法,隻是一味地往前衝,雙臂張開,指甲因用力而深深摳入掌心,試圖抓住男人的任何一個地方,哪怕隻是撕下一塊皮肉。
他想把男人一起拖入這深不見底的黑暗。
“哼。”
男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絲波動。
他無比從容地抬起一條腿踹向趙九。
趙九隻覺得胸口像是被一柄重錘狠狠砸中,一股巨力瞬間襲來,讓他渾身一震,然後整個人就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而出。
砰!
他結結實實地撞在桌子上,整個人摔倒在木屑之中,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響。
哢嚓。
那聲音無比清脆,連旁邊的杏娃兒都聽得清清楚楚。
“九哥!”
杏娃兒嚇得臉色煞白,哭喊著撲了過來。
趙九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股腥甜的味道直衝喉嚨。
他張開嘴,一大口鮮血混著內臟撕裂的劇痛噴湧而出,染紅了身下的木板,也染紅了杏娃兒的手。
他的肋骨斷了至少兩根。
錐心刺骨的疼痛,讓他幾乎昏厥過去。
眼前發黑,耳朵裡嗡嗡作響,身體像是散了架一般,連手指都疼到無法動彈。
趙九蜷縮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像一隻缺氧的魚,不自覺地扭動著身體,渴望用喘息奪一絲生機。
“野狗難死。”
男人用四個字給趙九的命下了判詞,緩緩起身。
整個人,卻在這一刻僵住了。
他的臉上已沒有了方才的從容,取而代之的是慘白。
男人的額角冒出了細密的冷汗,雖然極力克製,可身體還是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的呼吸,也變得有些粗重,眼神中透著一股強忍著的虛弱。
他比趙九更虛弱。
不對勁!
“該死!”
男人突然低咒一聲,猛地睜大了眼睛,懊惱和詫異布滿整張臉,他轉頭,眼神死死地望向了門口,帶著一股濃烈得近乎癲狂的怒火。
趙九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向門口。
那裡緩緩走出一個人。
是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