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渾身顫抖地指著那條過道。
他的臉上布滿了汙泥和血跡,可那雙原本渾濁的眼睛,此刻卻散發著強烈的光芒。
他正是最先從酒壇中衝出的那個少年。
“快!這裡有路!”
他掙紮著,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條過道,每一步都帶著瀕死的顫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那些原本絕望的人,眼神中也重新燃起了生的渴望。
他們開始顫抖著,掙紮著,朝著那條過道爬去。
他們的動作是那麼的遲緩,卻又是那麼的決絕。
那條過道,就像是唯一通往救贖的門,吸引著所有求生的人。
有人已經到達了過道口,他跌跌撞撞地衝了進去,身影很快便被黑暗吞噬。
然後是第二個。
第三個。
恐懼、求生欲、以及對未知的渺茫希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所有人都瘋了。
他們掙紮著從酒壇裡爬出,不顧一切地向著那條過道湧去。
這是一場絕望的奔跑。
這是一場通向未知的死亡,或者新生的掙紮。
他們沒有猶豫。
沒有人思考。
那場麵,像極了被放逐的羔羊,在牧羊人鞭笞下,盲目地衝向唯一的出口,即便那出口通往的是另一個更大的陷阱也無人在意。
趙九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手握著那片鋒利的瓷片,看著那些人爭先恐後地擠入那狹窄的甬道,身影一個接一個地被黑暗吞噬。
他沒有加入他們。
他被攔下了。
被一個抓著刀的少年攔下了。
那少年身形瘦削,卻像一杆不屈的槍,直指趙九。
他們之前見過麵,甚至見過兩次。
第一次,是在客棧的大堂裡,少年帶著自己的弟弟趴在地上吃肉。
第二次,是在佛堂的大廳裡,那時少年已經在酒壇裡。
現在是第三次,趙九發現每一次他的眼神都是那樣。
警惕,冷漠。
這次少年抓著他弟弟的手。
趙九沒有說話,同樣冷漠警惕地望著他。
少年似乎已經等不及了,他不斷地向後看,不斷地看著周圍的人擠入那個通道,但他還是選擇站在趙九的麵前,用刀指著他。
“我一直沒有睡,那藥酒迷不倒我。”
少年乾裂的嘴唇在張開口的那一刻,撕扯出了血跡,血珠滲出,觸目驚心:“我看到你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你是不是知道出去的路?”
“我不知道。”
趙九沒有騙他。
“這裡是哪兒?”
少年又問道,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
“無常寺。”
趙九仍舊沒有騙他。
少年拉著弟弟緩慢後退。
他似乎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一步。
一步。
直至和趙九拉開距離,才轉身,奔甬道狂奔而去,身影很快便融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隻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趙九知道自己該走了。
杏娃兒一定還在看著他。
他得帶著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