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氣變成了生氣。
空洞的眼神,重新燃起了火焰。
“不疼了!”
一聲驚喜的低呼,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
“我……我有力氣了!”
又一聲,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
呼吸聲。
一道道平穩而有力的呼吸聲,取代了方才絕望的抽泣。
這聲音,比任何天籟都更動聽。
有人掙紮著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卻像一棵重新紮根的樹。
這無疑是奇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少年身上。
他還是那個少年,可在他們眼中,他已不是人。
是神。
“他救了我們!是他!”
“他說的是真的!我們聽他的!”
歡呼聲如山洪般爆發,幾十個聲音彙聚成一股狂熱的洪流,在這封閉的洞穴裡衝刷、回蕩。
崇拜,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藥。
無藥可解。
那些遲疑、觀望的人,此刻也瘋了一般衝向少年,眼神裡隻剩下盲從。
少年也愣住了。
他攥緊了手裡的饅頭,像是攥著一塊燙手的烙鐵。
是無常寺騙了他?
這真是解藥?
歡呼還在繼續。
“不是毒藥嗎?”
桃子捂著胸口,破碎的衣衫下驚心動魄的起伏是她此刻心情的寫照。
她死死盯著趙九,眼神裡有警惕,更有被戲耍的憤怒。
趙九依舊平靜地坐著,甚至沒有去看身旁的裴麟。
他喘著粗氣,仿佛剛才經曆了一場生死搏殺。
“怎麼寫的我便是怎麼告訴你的,信與不信,在你。”
桃子咬著牙,沒再說話。
她選擇留下。
隻因為,這個男人手裡有刀。
刀,比謊言更可靠。
趙九看著狂歡的人們。
他的腦子很亂,像一鍋沸水。
彆人的狂喜,是他的警鐘。
彆人的感激,是他的枷鎖。
謊言換來了救贖。
裴麟就在他身旁。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他沒有問,也沒有疑惑,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又仿佛一切都在他眼中。
裴江則像一道影子,沉默地靠著他。
趙九隻覺得胸口一陣發悶,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他心頭。
他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力量正在蔓延,那不是毒,是人心。
是比任何毒藥都更可怕的東西。
他被騙了。
是被無常寺騙了?
還是被這饅頭騙了?
這無常寺,比他想象的更深,更黑。
他們在篩選一種人。
一種能在絕境中,依然能看穿迷霧的人。
現在,霧來了。
彆人看見了光,他卻看見了更濃的霧。
趙九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些狂熱的人群身上移開,轉向自己的左腿。
那條腿的痛楚,與此刻內心的掙紮相比,反而顯得微不足道。
桃子和裴麟的信任,在此刻變成了一種煎熬。
他隻能繼續等著,甚至有些不敢和他們說接下來的東西。
他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原本因為血毒而浮現的青紫色斑點,此刻非但沒有消退,反而愈發濃鬱,帶著一種森冷的死氣。
他沒有饅頭吃。
他也沒有恢複體力。
他知道即將麵臨的是什麼。
糧食絕不是希望,而是死亡的腳步。
那個少年一旦掌握了絕對的權力,第一個要除掉的,就是他們這些沒有圍上去的異類。
趙九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這裡沒有憐憫,隻有算計。
這裡沒有解藥,隻有誘餌。
就在此時。
右側那七人之中,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
那聲音裡有憤怒,有絕望,更有被愚弄後的瘋狂!
歡呼聲還未落下。
這一聲吼已像驚雷般炸開。
“曹觀起!你敢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