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恩賜_十國俠影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20章 恩賜(1 / 2)

七竅裡,漆黑的血像是墨汁,汩汩地往外冒。

他手裡還有半隻燒雞腿。

人卻已經死了。

“噗。”

雞腿落地,就像他的人倒在地上。

聲音很輕,像是一聲歎息。

死寂。

一種能讓人從頭發稍冷到腳底的死寂。

空氣裡,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

也許是溫暖,也許是希望,也許是人還能活下去的僥幸。

現在剩下的,隻有死亡。

那些臉上還凝固著狂喜的少年少女,現在臉上的表情,比死人更難看。

因為他們忽然發現,自己隨時都可能變成死人。

恐懼。

恐懼也是一種味道。

它混在燒雞的肉香裡,鑽進人的鼻孔,比任何毒藥都更要人命。

他們手裡的燒雞,忽然都變成了燒紅的烙鐵,燙得人拿不住,又不敢丟。

因為饑餓還在,恐懼也還在。

“啊——!”

終於有人叫了出來。

女人的尖叫,總是比男人的刀更尖銳,更刺耳。

“死……死了!”

“毒!雞裡有毒!”

恐慌就像瘟疫,尖叫是信使。

有人彎下了腰,將剛吃下去的雞肉,連同酸臭的胃液,一起吐了出來。

汙穢的氣味,立刻讓這石洞變得更像是地獄。

每個人都像是被關進籠子裡的野獸,用驚惶而猜忌的目光,死死盯著彼此。

每個人,都可能是下一個死的人。

薑東樾的臉色也變了。

變得很難看。

他的眼睛裡,有驚,有駭,但更多的,是一種計劃被人砸碎後的憤怒。

他剛剛還在販賣希望。

希望是一種價值連城的東西,尤其是在這種地方。

他好不容易才讓那些人相信,他能給他們希望。

現在,一個死人,就將他販賣的一切,砸了個粉碎。

他手裡的燒雞,忽然也變得不再香了。

那味道,像是腐屍的味道。

饑餓的感覺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足以將人吞噬的不安。

他手裡的燒雞,忽然也變得不再香了。

那味道,像是腐屍的味道。

饑餓的感覺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足以將人吞噬的不安。

他的額角,有汗滲出。

隻有一滴。

但他很快就站了起來。

他動的時候,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

“是誰!”

他的聲音,也像豹子的咆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狠狠地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臟。

“是誰在害人!”

他將手裡的燒雞,狠狠砸在地上。

那隻曾經無比誘人的燒雞,在地上滾了幾圈,沾滿了塵土與黑血,變得像是一團爛肉。

可立刻就有人撲了上去,像是餓瘋了的野狗,不顧一切地啃食起來。

這就是人性。

薑東樾的目光,卻冷得像刀。

他的目光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刮過,仿佛要將他們臉上的皮肉都刮下來,看看底下藏著的究竟是人還是鬼。

他的腳步沉重,走向那具屍體。

他的身體在發抖。

沒有人看得出,他究竟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恐懼。

“你們!”

薑東樾猛地回頭,目光如電,直直地刺向一個角落。

趙九就站在那裡。

當薑東樾的目光與趙九的目光相遇時,薑東樾那如標槍般挺直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隻是一下。

氣焰便矮了半分。

然後,他就倒了下去。

倒得毫無預兆,就像一截被砍斷的木頭。

他蜷縮在地上,像一隻被煮熟的蝦米,死死抓著自己的胸口,臉色鐵青,全身都在發抖。

“薑……薑大哥!”

“你怎麼了!”

混亂,變成了更大的恐慌。

“彆……碰我……有……毒……”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

“有人……害……”

最後一個字沒能說出口,他的人,便已“死”了過去。

趙九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他。

他的眉頭皺著。

“怎麼回事?”他低聲問。

“血毒。”桃子的聲音更低,像是蛇在耳邊吐信,“油脂和高溫,會催發血毒。他站得最高,出儘了風頭,自然也死得最快。”

裴麟冷笑。

笑聲裡隻有譏誚。

“出風頭的代價,有時候就是死。”

趙九沒有笑。

他見過真正將死的人。

人在死的時候,表情、眼神,不該是那樣的。

所以,薑東樾是裝的。

可他為什麼要裝死?

燒雞加速毒發,這件事或許是真的。

但為什麼偏偏是那個壯碩的少年?

從他拿出燒雞,到分給眾人,再到他自己毒發,時間太短,也太巧。

趙九站起身,走向了那具毒發而亡的少年屍體。

他抽出了刀。

“你要做什麼?”桃子問。

趙九沒有回答。

有些事的答案,需要自己去找。

刀鋒刺入屍體的腹部,趙九沒有絲毫猶豫。

一股難以形容的腐臭,混合著血腥,轟然炸開。

趙九忍著那股足以令人昏厥的惡臭,將手伸了進去。

他的手在溫熱而黏膩的內臟裡摸索著。

然後,他摸到了。

他閉上了眼睛。

當他把手抽出來時,手裡握著的,是一個早已被胃液浸泡得發白的饅頭。

是薑東樾沒吃的那個饅頭。

饅頭是毒。

滾燙的燒雞,是催發毒性的引子。

原來如此。

薑東樾不是怕死,他是怕被發現。

他用自己的死來金蟬脫殼。

因為他知道,接下來,會死更多的人。

趙九緩緩抬起頭,看向那些仍在驚惶中的人群。

果然。

一聲聲淒厲的慘嚎,已經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如同鬼哭。

石洞的門沒有開。

地獄的門。

開了。

聲音是會死的。

石洞裡一聲聲慘烈的嚎叫,還在空曠處來回跌宕,仿佛被無形的手扯成了千萬縷,纏繞在每一塊冰冷的石壁上,久久不散。

那是毒藥在撕裂血肉,是生命在黃泉路上,最後的回望。

趙九蹲著。

他將那個沾著血和胃液的饅頭,輕輕地放在了屍體的胸口。

趙九沒來由地想起一些舊事,想起那些年,他還沒有來南山村時,聽望北縣的老人說。

人活一世,吃的是五穀,行的是正道。

饅頭是五穀,現在卻成了穿腸的毒。

這世上,哪裡還有路?

哪裡還有道?

連道都沒有,還分什麼反正。

他緩緩抬起頭。

目光像兩柄藏在鞘裡的刀,刀鋒未出,寒氣已然浸透了這片幽暗的石洞。

一具具扭曲的身體,一個個倒地的身影,在燭火下,像一幕荒誕的皮影戲。

戲裡的人,都死了。

他開始數。

一。

二。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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