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做什麼?”
為首的少女終於從喉嚨縫裡擠出了幾個字。
趙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緩緩地彎下腰。
將手裡的那本《無常經》輕輕地放在了自己腳前的地上。
然後用腳尖不快不慢地朝著她們的方向踢了過去。
冊子在光滑的石板上滑行,悄無聲息,最終停在了三人麵前不到三尺的地方。
這是一個很近卻又很遠的距離。
一個充滿了試探也充滿了莫大凶險的距離。
趙九做完這個動作,便重新站直了身子,右手依舊提著刀,刀尖斜指地麵。
再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他將選擇權,交給了她們。
這也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
我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就這麼扔了出來。
我殺你們根本不屑於用那些上不得台麵的陰謀詭計。
她們看著地上那本薄薄的冊子,又看看那個提著刀,一言不發的少年。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謬感,席卷了她們。
在她們的認知裡,像趙九這樣的強者,此刻應該做的,是像一頭餓虎般撲上來,將她們這三隻待宰的羔羊,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她們玩這種看不懂的玄虛把戲。
為首的少女心亂如麻。
她身後的一個同伴,壓低了聲音,用氣音在她耳邊急促地說道:“大姐……彆信他!他肯定是想騙我們過去……”
另一個也跟著附和:“對!他身上有傷,一定是想省點力氣!”
這些道理,為首的少女何嘗不懂。
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何況是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地方。
可她看著趙九那雙平靜的眼睛。
那裡麵沒有戲耍沒有輕蔑,甚至沒有殺意。
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讓她看不透的沉靜。
她忽然覺得,或許用她們的腦子去揣測這個人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件頂愚蠢的事情。
她咬了咬牙,心一橫。
賭了。
反正橫豎都是個死。死在這個人手裡,總好過死在那些她瞧不上的醃臢貨色刀下。
她沒有去撿趙九的那本冊子。
而是學著他的樣子,同樣從懷裡掏出了她們的那本《無常經》。
她將冊子扔在地上,也用腳朝著趙九的方向踢了過去。
兩本一模一樣的冊子,在空曠的石室中央,交錯而過。
像兩個沉默的信使,交換了彼此都看不懂的國書。
趙九彎腰撿起了那本屬於她們的《無常經》。
他翻開了第一頁。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間微微一縮。
不一樣。
裡麵的圖畫招式與他那一本截然不同。
雖然同樣是簡單而致命的殺人技,卻是另一套他從未見過的路數。
他飛快地翻著,一頁一頁。
將那些新的招式,死死地刻進自己的腦子裡。
原來如此,和他猜測的沒錯。
趙九心中,像是有一扇塵封的窗戶被猛地推開,天光大亮。
這些是一套完整,卻被人刻意分開的功夫。
趙九合上了冊子,重新揣進懷裡。
他抬起頭,看向那三個依舊滿臉警惕的少女。
“你們的經書我看完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
為首的少女,鼓足了這輩子最大的勇氣,顫聲問道:“那……那現在呢?我們……是不是還要分個你死我活?”
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隻是攥緊了刀,想著死前好歹也要遞出一刀。
趙九卻隻是看著她,反問了一句:“你們有把握殺了我嗎?”
他很奇怪。
這個少女的腦子到底在想什麼。
難不成彆人說一個人該怎麼活,她們就該老老實實的聽著?
三個少女的臉上,血色儘褪。
她們握著刀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答案不言而喻。
趙九沒再說話。
他轉過身走回自己的那間石室門口,盤腿坐了下來。
將那把刀橫放在了自己的膝頭。
他沒有再去看那三個少女一眼,仿佛她們隻是這石室裡,三件無關緊要的擺設。
“石門落下之前,待在你們的屋子裡。”
那三個少女像是被赦免了死罪的囚犯,愣在原地,半天沒回過神來。
她們看著那個盤膝而坐的背影,看著那把橫在他膝上的刀。
忽然覺得這個人比這石室裡所有的鬼魅,都更讓人看不懂,也更讓人害怕。
他給的是活路麼?
她們不知道。
她們隻知道,自己又活過了一天。
她們不敢再多想,逃回了自己那間囚室。
隆——
沉重的石門,再次緩緩落下。
趙九盤坐在地。
希望她們可以安穩渡過吧。
這幾日,死亡太多了。
他閉上眼,腦子裡開始一遍又一遍地推演著那套剛剛到手的招式。
這招式裡麵……
似乎藏著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