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也無聲地坐下了。
茶倒了三杯。
逍遙最先憋不住。
人可以逍遙,嘴不行。
“菩薩您給評評理。”
他的聲音裡帶著笑,笑裡藏著刀:“有人乾預了煉獄的角逐,有人往生死門裡塞東西。”
“砰!”
邢滅的茶杯頓在桌上,茶水濺出,像幾滴血:“放你娘的狗臭屁!”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又吵了起來。
老人卻隻是靜靜地聽著,慢條斯理地品著自己的茶,仿佛在聽一出與自己毫不相乾的戲。
直到他們的聲音都嘶啞了。
“叮。”
杯子碰到了桌麵。
聲音很輕,咆哮聲卻戛然而止。
老人渾濁的目光掃過他們,臉上依舊是那種看不出悲喜的笑意。
“吵完了?”
邢滅和逍遙都低下了頭。
老人又給他們續上茶,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臉上的皺紋。
“無常使,隻有一個。”
他慢慢地說。
這句話像是一盆冰水,澆滅了兩人心中最後一點火星。
老人頓了頓,才吐出後半句,每個字都輕得像歎息,卻又重得像墓碑。
“可這無常卒,卻是要多少,便有多少的。”
一句話,抽乾了他們所有的力氣。
是啊。
無常使隻有一個,卒卻有滿山。
誰能保證,自己悉心培養的無常使,最後不會變成一具無名的卒?
他們可以保下無數的無常卒,為何一定要去爭搶那個無常使的位置,從而拚得兩敗俱傷呢?
可男人們從不考慮這些問題。
他們要的是最強的那一個。
隻要不是最強,那麼一切都將毫無疑義。
無常使的分量,足以影響他們背後的一切權力。
茶房裡,死一樣的寂靜。
老人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那個從頭到尾都像一尊雕塑的紅衣女人身上。
“如意。”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你呢?”
“說說你那個瞎子。我很好奇,什麼樣的貨色,能讓你這位從不看男人一眼的地藏動了心?”
邢滅和逍遙的目光,也像兩把錐子投射了過來。
他們也很好奇
一個瞎子。
一個廢物。
他憑什麼?
紅姨抬起了頭。
她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沒有答案,隻有比黑夜更深的平靜。
她靜靜地看著老人,看著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菩薩。”
她開了口。
“您說,這無常寺,為何隻有四位地藏?”
這個問題,像是一陣沒有來由的風,吹進了這間密不透風的茶房。
老人的手停了。
壺裡的茶,也像是忽然涼了:“你的意思是……”
“他不是卒子。”
紅姨輕輕搖頭,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也不是無常使。”
她看著老人驟然收縮的瞳孔,吐出了最後幾個字。
“他可以是第五個。”
“第五位,地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