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數十裡後,在一處三麵環山的狹長山穀中,朱棣的騎兵終於望見了脫古思帖木兒殘部的蹤影。
襤褸的旌旗耷拉著,疲憊的戰馬喘著粗氣,散落的隊伍像斷線的珠子般毫無章法。
可還沒等朱棣抽出腰間彎刀,前方山穀裡的景象便讓他攥緊了韁繩,指節泛白。
“媽的,還是來晚了!”朱棣低罵一聲,目光死死盯著穀中。
隻見馮勝率領的兩萬騎兵已列成合圍之勢,明晃晃的刀槍將脫古思帖木兒的殘部逼在穀底,那些北元兵卒要麼跪地求饒,要麼舉著斷矛徒勞抵抗,鮮血早已染紅了穀底的枯草。
朱棣身後的親兵們也按捺不住,手按刀柄蠢蠢欲動,卻被朱棣抬手按住。
他心裡清楚,馮勝的部隊先到一步,此刻若是衝上去搶人,便是明目張膽地違逆軍紀,傳出去還會落個“爭功”的名聲,即便他是皇子,也擔不起這非議。
就在朱棣心緒翻湧時,李文忠策馬上前,壓低聲音建議:“殿下,脫古思帖木兒咱們沒法親手擒住,可功勞未必落不下。
不如趁此時機多殺北元殘兵,隻要斬下的人頭夠多,論功行賞時照樣能爭得首功!”
朱棣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隨即重重點頭:“有道理!”
他勒轉馬頭,對著身後五萬大軍高聲下令,聲音穿透晨霧:“傳我命令,五萬大軍分為五十股兵馬,即刻散開!
沿草原東西兩側推進,凡見北元殘兵、大小部落,一律搜捕清剿,一個都彆放過!”
軍令如山,五萬騎兵瞬間分成數十支小隊,像鋪開的一張大網,朝著草原深處蔓延而去。
馬蹄聲震得地麵微微發顫,原本寂靜的草原,很快被喊殺聲、兵刃碰撞聲和淒厲的慘叫打破,真正的殺戮就此拉開序幕。
可沒過半日,最先傳回消息的小隊便帶來了意外情況。
草原上散落的北元殘部,竟有大半已被兀良哈三部的人截殺,連那些藏在帳篷裡的老弱婦孺,也沒能逃過一劫。
朱棣聽聞後,立刻帶著親兵趕往一處被焚毀的北元部落。
遠遠便望見帳篷的焦黑殘骸旁,兀良哈三部的兵卒正提著人頭清點,他們身著與北元相似的皮甲,臉上卻沒有半分同族相殘的猶豫,刀上的血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淌。
一名兀良哈騎士甚至笑著將一顆孩童的頭顱踢到同伴腳邊,仿佛在炫耀戰利品。
“同為長生天的子民,他們竟下得去這般狠手?”朱棣身邊的親兵忍不住皺眉,語氣裡滿是詫異。
朱棣沉默著,目光掃過滿地屍體,心裡卻瞬間明白了。
兀良哈三部早就歸順了大明,如今見北元大勢已去,自然要借著清剿殘部的機會表忠心,既能討好大明,又能趁機吞並北元的零散勢力,一舉兩得。
隻是這手段,未免太過殘忍。
正思忖間,一名兀良哈首領察覺到朱棣的身影,立刻提著兩顆北元將領的人頭快步上前,臉上堆著諂媚的笑:“燕王殿下,我等已清剿了附近三個北元部落,斬敵八百餘,特來向您複命!”
朱棣看著他手中滴血的人頭,又看了看遠處仍在屠戮的兀良哈兵卒,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沒有接話,隻是抬手示意親兵記下功勞,隨後沉聲道:“繼續清剿,若遇頑抗之敵,不必留手。
記住,大明軍隊行事,需有軍紀,莫要學些不分老弱的屠虐手段。”
那兀良哈首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連忙點頭稱是,轉身又投入到殺戮中。
朱棣望著草原上彌漫的硝煙,心裡卻沒了爭功的快意。
他忽然明白,這草原上的廝殺,從來都不隻是大明與北元的對抗,更是各方勢力的算計與傾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