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倒懂了薄雲覺留著他的原因了。
“放那兒吧。”柳依一轉身時,瞥見老陳製服第二顆紐扣鬆了線,是被什麼東西勾過的痕跡,“你這扣子……”
老陳低頭看了眼,指尖摩挲著線頭:“昨日給小少爺撿玻璃珠時勾的,不礙事。”
柳依一沒再追問,卻在他退下時揚聲:“讓張媽找針線補補,彆讓人說薄家管家穿得寒酸。”
老陳的腳步頓了半秒,應聲“是”的聲音裡,竟摻了點不易察覺的暖意。
她剛把食盒塞進教室後門,就聽見鹿聞笙的聲音炸響:“蘇晚晚,你跟他湊那麼近乾嘛?他是被後媽養大的,性格怪得很。”
薄棲川的筆頓在紙上,墨點暈開成朵小烏雲。
他下意識地把算術本往懷裡收,這是被嘲諷時的本能反應。
蘇晚晚卻皺起眉,把自己的草莓橡皮推到薄棲川麵前。
“你怎麼這麼說彆人?薄棲川講題很清楚,”她轉頭對薄棲川笑,“彆理他,我們繼續。”
薄棲川捏著那塊草莓橡皮,突然覺得嘴裡發苦。
他想起柳依一昨晚煎蛋時說的話:“對付嘴臭的人,就用正確率砸他臉。”
他沒砸任何人的臉,隻是慢慢抬起頭,鉛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清晰的線。
“這道題,我用三種方法解出來了。”
聲音不大,卻比任何回懟都更清亮。
放學時,薄棲川背著書包經過操場,看見柳依一正靠在欄杆上跟蘇晚晚說話。
那姑娘手裡拎著個空食盒,臉頰紅撲撲的,像剛吃過草莓。
“媽。”他喊出聲,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是他第一次在外麵這麼叫她,聲音裡還帶著點沒散去的緊張。
柳依一挑眉:“今天會不會被罰做題?”
“說了,”薄棲川的腳尖在地上蹭出淺痕,“跟蘇晚晚說的。”
“哦?”柳依一故意拖長語調,伸手揉亂他的頭發,“沒給我丟人?”
蘇晚晚突然說:“阿姨,薄棲川數學真的很厲害,比老師講得還清楚。”
薄棲川的臉瞬間漲紅,拽著柳依一的衣角就往前走,把“謝謝”兩個字悶在喉嚨裡。
柳依一被他拽得一個踉蹌,回頭對蘇晚晚揮揮手,看見那姑娘正低頭對著空食盒笑,手指在盒蓋上畫著圈。
回家的路上,薄棲川始終沒鬆開拽著衣角的手。
路過文具店時,他突然停下腳步,指著櫥窗裡的草莓橡皮:“我想買那個。”
“剛不是有人送你了?”
柳依一逗他,卻已經掏出手機。
“那個要還的。”薄棲川的聲音很輕,“我想自己買一塊。”
柳依一看著他認真的側臉,這孩子總把彆人的好意當成借來的東西,生怕要還。
她捏了捏他的後頸:“買十塊都行,隻要你每天跟人說句話。”
薄棲川抱著新橡皮走出文具店時,夕陽正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突然說:“明天家庭聚餐,三姑婆肯定要問我鋼琴彈得怎麼樣。”
柳依一踢了踢路邊的石子:“她再敢問,我就把你的奧數獎狀貼她腦門上。”
薄棲川沒笑,卻把橡皮往她手裡塞了塞,像是在分享什麼寶貝。
柳依一摸了摸口袋裡的奧數卷,那裡夾著張便簽,是薄雲覺今早放在她桌上的:“三姑婆的孫子數學考了三十分,你知道該怎麼做。”
字跡依舊嚴謹,卻在末尾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像被誰偷偷添上去的。